第207章 我没请你插嘴
207.我没请你插嘴
柳蒙为人,有自己的风格,喜欢坦率说话,不绕弯子,不玩含蓄。他盯着陈勇,又瞥了一下金戈,说:
“听说,你俩这些日子在琢磨方案,要报给黎一鸣。能说给我听听么?”
“是,是有这事儿。”陈勇说。他看了看金戈。金戈以为陈勇让他来说,便接口道:“我们设计的方案,是想在范邸建一对钟楼,还有藏经楼什么的。主要意图,是想给五行园,产生出放大効应。”
柳蒙笑了:“那岂非是把五行园当和尚庙了?是不是太不伦不类了?”
陈勇陪笑说:“是的。我们也意识到了。所以还搞了个递补方案,和前-个方案出自不同的构思,想在那建一栋现代风格的大厦。”
“这更别扭。不僧不道,非驴非马的,你俩再笨也不会这么想吧?”柳蒙不客气地说。
其实,柳蒙心里透亮。陈勇、金戈的方案,打个比喻就是端出了两盘菜。一盘玩古典,另一盘玩现代。两个方案,说到底是挂的幌子,用以障别人耳目,遮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我们觉得五行园,尽管很好,却有缺陷,因而想弥补一下,给它来个锦上添花。”金戈添了一句,口气似很真诚。
此刻,柳蒙脸色微变,他对金戈生出了厌恶感。这人,供职于政府部门,却向陈勇谄媚不说,且巧言如簧,被揭了底竟还侃侃而言,拿说假话不当回事儿。那次,在瓢岛他见金戈搞小动作,唆弄李梧向庄梦晓寻衅滋事,就对此人种下了坏印象。这一回,印象更加深了。于是板起脸来,冷冷问道:
“缺陷?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金戈一瞧柳蒙的脸色,知道不妙,显然被惹得不高兴了。他深知此人惹不得,想说句含浑话应付过去。可是,口张开了,舌头倒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不听使唤,支支吾吾吐不出词来。
柳蒙不依不饶,逼视着他,问:
“听你的意思,你们是把五行园当作断臂的维纳斯,而你们的`锦上添花\\u0027工程,像是为维纳斯做接肢,对吗?”
“有……有点,有点这意思。”
“那就别费这份心了。甭说你们说的缺陷是否真的存在,就是存在,用得着你们来狗尾续貂?还添花哩,实话说,不如叫佛头抹粪更恰当!再说了,你是文化人,该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曾想给维纳斯的断臂弥补缺陷,可是都失败了。因为维纳斯那缺陷讲述了历史的沧桑,反而更显得美,更能迷倒众人!”
“嗯,是……是那样,”金戈嘴上一边承认,一边却又做辩解,“不过,我们觉得范邸是块空地儿,总那么空着,好可惜。因此想为它充实一下内容,加盖点建筑物……”
柳蒙对金戈更起了反感,不客气地冲他说:
“兄弟,强词狡辩是不体面的。你不必掩盖你们那歪心思。这一点,你大不如陈勇。他就知道,掩盖是无用的,也是可耻的,因此不吱声,不像你似的没词硬要找词儿狡辩。”
“可是__”
金戈当面受了不容情的抢白,很尴尬,想说句挽回面子的话。
“嘭!”柳蒙一掌拍在桌上。
“我把话撂这儿,”柳蒙金刚怒目,瞅定金戈。“这场酒,我本是要责问陈勇的。你来也就来了,可我没请你插嘴,陈勇也没请你帮腔。你别像水塘里的蛤蟆,在这儿胡蹦乱叫唤!哼,这世道真邪门了,竟有政府官员,甘心给我小兄弟提鞋!”
陈勇见柳蒙发作,便低下头,不敢做声。金戈心里慌得突突跳,却还想找词辩白:
“我们……”他装作受了委屈,嘟囔说,“加盖建筑物这事,我们没想那么多……”
“不服气是不?” 柳蒙两眼直视金戈,冷笑一声:
“我且问你,你肊想的是什么建筑物?如果你盖出些不上讲究的东西,还不如让那地儿闲着,就好像给一幅画,留下空白。真正好的土木园林设计,有时故意留下点儿空白,为的就是不让整体格局显得臃肿累赘__半点也不允许,更甭说画蛇添足,把好端端的格局搞坏了,伤害了它的美感,减损了它的诗意。何况你要干什么勾当,当我不知道是吧?那肮脏想法,已被人揭了底,还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金戈原想讨好陈勇,帮他找点理由,遮遮脸,没想被柳萌当面连皮带骨揭得血淋淋的。他这才埋下头,矫舌不语了;脸憋得通红,紧闭着嘴。呵,词穷的滋味,受抨击的滋味,终归不是好受的。
“我们俩谈得挺有意思。”柳蒙把目光投向陈勇。“你怎么想,该说一说了。”
陈勇刚才只是听,这时还在咀嚼其中的味道。经柳蒙一问,觉得不好意思,斟酌了一下,才说:
“金处长想维护我,替我遮掩,是出于好心。我感谢他的好意。只不过他忘记了我给他讲过你有一般人没有的洞察力,别打算扯些淡话欺瞒你。呃,金处,我这么说你,是半开玩笑……”
柳蒙拍拍陈勇的肩:
“兄弟,行了,甭安慰他,也别对我恭维。你坦白说说你的态度吧!”
陈勇半诚实半尴尬地说:
“我现在还不敢下保证能否完全放弃想法。这是我掏的心窝话,不敢瞒你。再一点,不知你肯不肯信,我对庄梦晓愈来愈有好感了,曾对一个朋友说过,甚至愿意和庄梦晓结为朋友。就是说,我不太想再和他冲突了!”
柳蒙点了点头。他对陈勇后边的话颇感意外,却没再问。他们便搁下五行园不谈,专心喝酒。
陈勇没说他对谁说过愿和庄梦晓结为朋友。因为他看出,柳蒙对金戈初见时即感不屑,此刻已极厌恶金戈,既藐视其为人,更鄙夷其品性。而“愿意和庄梦晓结为朋友”那句话,恰是他对金戈说的,怕一提金戈的名字,柳蒙立即把火焰再度喷射出来。他太了解柳蒙了,喜欢起人来一往情深,厌烦起人来,就好像见了毛毛虫,抬脚就踩。
“金戈啊金戈,今儿个,可是你自早霉头!”大半个晚上,陈勇好几次悄悄为金戈叹息。同时他也有了新的感触,心里喊:
“啊呀,吴萍,今天多亏听了你的,我才没像金戈一样落下难堪。你可真是我的好政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