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是复古,还是维护社会公益

222.是复古，还是维护公益

原来，这姑娘就是张小颖。她不随父姓随母姓，而且，她从来不喜欢张扬，别人偶尔见她出入省委，若问起来，她只推说有个亲戚呆在省委当个不算有头脸的干部。因此，没人想到她会是省委书记的千金。

张小颖嘻嘻一笑，说：

“爸，看你说的，像要翻人家案底似的。唔，黎副省长，你可别以为我小气，论私交，你是庄主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一层，我爸还不如呢。”

黎一鸣觉得张小颖很有趣，想起了那次和庄梦晓、张小颖吃饭的情景，便笑着说：

“记得那次我夸了你，你说：`哎哟，我受宠若惊了！\\u0027这次，我要抄袭你的话：哎呀，我真是受宠若惊啦！”

张小颖很开心，嘟嘴一笑，说：

“惊？你这算不上惊，我才真的惊呢！怕你会跟庄主编提起今天的事儿，弄得我极被动。”

“我看，” 朱丹插嘴说，“提了也倒没啥。不过，你放心吧，一鸣和我一样，肯定不会说。因为我们俩一样，绝对尊重女性。”

张小颖调皮地眨了眨眼：

“好啊，谢谢两位男士，这么知道逗人家高兴。嗯，我这就去下厨，你们继续进行愉快的交谈吧！”

张小颖轻倩地转身离开，去了后室。

“你看，这丫头＿＿”朱丹说，目光里充溢着爱怜。“哦，咱俩继续聊，你接着谈五行园的文化。噢，不光文化，还有哲学呢！”

黎一鸣刚想开口，忽然犹豫起来，似另有所想，过了片刻，才说：

“五行园的构思设计，据说起于其主人受辽东桓仁县八卦城及阴阳鱼的触发，想照搬过来，却限于条件而无法照搬，就另开思路，着意表现金木水火土这另一中国传统哲理。那四幢楼和中间那座塔楼，就是它的物化表达形式。”

说到这儿，黎一鸣突然住了口。他定定地看着朱丹，笑而不语。神色里却透着询问。

“怎么？”朱丹也瞧着黎一鸣，见他沉默着，只朝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便忍不住问：“你有问题想问？”

“是，是有问题想问一下。”黎一鸣把手搁在膝盖上，沉思一会儿，才说：

“我突然有个猜想，不知猜得对不对。从表面上看，你和我谈的是五行园，其实这后面还另有内容。”

“说说看，是什么内容？”朱丹问。

“前不久，我曾出面保护五行园，还开了一次座谈会。虽然会上我没说多少话，却流露出了自己的倾向。还有一次开会，我向部分厅局长打招呼，要勤政廉洁，警惕着别滑向腐败的臭水坑。于是，过后便听到反映，有个别的人丑化我，说我的头脑是十世纪的……”

朱丹喝着茶听，这时，眉毛一扬，把茶杯放下，说：

“这样看，你已经听到那些宣传词了。不过，你听得不够完整。完整的说法是，你生活在二十世纪末，脑瓜却是十世纪的，封建复古意识严重……”

朱丹说到这就住口了，瞅着黎一鸣，看他什么反应。

黎一鸣坦然笑了笑：

“这可是我听到的对我最厉害的批评话啦！`封建复古\\u0027，这词儿有意思，表述性很强，好像我这人思想陈旧顽固，至少像晚清的遗老遗少，脑袋上戴一顶瓜皮帽子，后脑勺还拖着长长的猪尾巴辫，身上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哟，漫画味十足，真够瞧的！”

说着，黎一鸣站起身，嘻嘻笑着，又摇脖子又摸脑袋的，似乎真戴着瓜皮帽，拖着辫子，晃动身子走了两步，问：

“朱书记，这样子像不像，请你打分！”

朱丹被他逗乐了，捧腹笑起来：

“哟，相处这么久了，印象中只觉得你既严谨、认真，亦洒脱，满身学者气质，这回才第一次见识了你的幽默风趣。好啊，好啊！”

“以前我大概够刻板的。”黎一鸣坐下来，说：“这回竟敢在您跟前放松一把，连我自个儿也奇怪。”

“你不想问问我怎么想？”朱丹问。

“想问，哪会不想呢！”

“哈哈，\\\朱丹拊掌笑起来。“其实，围绕五行园，最近有不少反映信。提你封建复古的，只有两封。其它几百封反映的是，有人动歹念，要对五行园进行掠夺性开发。有一封信打比喻说，锦江市是位漂亮姑娘，那动歹念的人，是想把姑娘的明眸剜掉。因此呼吁我们出面保护。还明确提议召开对话会，或者辩论会，厘清问题。“

“我也接过这类信。”黎一鸣说，“说真的，我很赞成那提议。”

“是啊，我揣想你会赞成的。” 朱丹说，“唔，我这些天咂摸过，你或许触动了谁的利益，把谁的尾巴棍踩疼了，因此惹出了闲话。哦，记得吧，我在李慕家征询你愿不愿意来这里任职时，曾表态说，如果碰到腐败的事你敢斗争，我一定支持你。”

“记得，”黎一鸣回答，“你当时鼓励我说，对不法商人，对权力寻租者，要敢于亮开旗帜，斗，战，胜！”

“对，对，对！”朱丹兴奋起来，轻轻拍了拍茶几，“你去五行园驱走推土机，接着召开座谈会，随后更开了一个对厅局长的打招呼会，这就是对贪婪和腐败，亮开了旗帜，接着就该斗＿＿战＿＿胜啦！”

朱丹后面的这句话，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紧接着更说了一句让黎一鸣意想不到的话：

“群众来信中，赞扬你的特别多，直接提出，希望快些开一个对话会，以解除社会各方对五行园命运与前景的担忧。更值一提的是，出于真诚信任，来信特别希望由你来主持那个会。”

黎一鸣心里很感动，可是，他又不能不有些犹疑，当下坦诚说道：

“本来按分工来说，我直接掌管城市建设规划，主持这个会本是份内的事。可是，您也知道，庄梦晓是我的学弟，关系不一般，是不是需要回避？这点我吃不准。”

“这一层，我也考虑过。”朱丹直截了当回答。“不过，庄梦晓家三代人，早有愿望，庄梦晓本人更直接表明了意愿，要把五行园完全交给锦江全体市民使用。就是说，这场对话的核心内容，已是个维护公益还是损害公益的问题了，你代表政府来听取社会意见表达，主持公道，并不需要回避。”

“可是……”

“不必再犹豫了，”朱丹说，“我这想法也不是我个人的思考＿＿这么说，你该懂得吧？”接着，他立起身，“我还是再说说我参观五行园后的感想吧。它的景观那么美，那么有魅力，那么有历史与文化内涵。市里的人，到那儿走一走，逛一逛，既轻松又愉快；外地人来了，去看一看，瞧一瞧，也会留下美好的印象和快乐的记忆。这有什么不好呢？比那些用硬梆梆的水泥和没有感情的冷色的玻璃墙堆起来的高层大厦，哪点逊色？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浮躁感。”

“好吧，”黎一鸣听着，现出了开朗的笑，“什么时候行动，我等通知。”

“这事嘛，我已和魏敬友谈过，叫他做会前准备，尽可能约各方面的代表参加。他，你也知道，是位爽朗人，这一回他就先在我这儿率直发表了意见，说：没有文化真可怕，什么叫封建复古？保护长城是复古么？保护故宫是复古么？过去留下的有名的建筑物，其重要价值，就在于它是不可再生的历史载体。再说了，平安吉祥，长寿康健，招祥纳福，祛邪避祟等等，这些意识，现在人与古人是心性统一的。谁肯说，他不希望活得幸福、自在，而希望自个儿遭受灾祸劫难？碰见这类人，这类假洋鬼子真投机派，我就忍不住要和他辩一辩。”

两人爽爽地笑起来。

“对了，忘了告诉你，邦达表示也要参加对话。可能他也收到了反映信。”朱丹说，“为了支持你，不使你感到为难，我有几句表达态度的话，你可以在适当的时侯代为宣布。我虽身在会场外，心却坐在那儿。”

朱丹递给黎一鸣一张纸，那上面写着他的书面意见。

“谢谢您！”黎一鸣接过来，激动地读了两遍。朱丹表达的态度，异常鲜明，可以看出，他的襟怀是何等宽广，他的作派是何等光明磊落。

这时，张小颖走进客厅，－边解腰上系着的围裙，－边笑盈盈开口：

“两位男士，正题谈完了吧？其它闲篇，进餐厅去尽兴聊罢，也好让我听个一麟半爪的，过过耳瘾。可是，有言在先，不许嘲笑我的厨艺哦！本女士可是脸皮嫩，只爱听夸，一听见挑剔的字眼儿，是要使小性子的！”

朱丹说：“看看吧，还没动动杯、使使筷子呢，人家先威胁上啦！”

黎一鸣喜欢张小颖这活泼性格，笑着对她说：“只一听，就知道你厨艺一流！”接着幽了一默：“啊唷，我倒是有了顾虑，怕一上餐桌，－拿筷子，就忍不住要开抢。所以，过一会儿，你可别挖苦我吃相太难看啊！”

张小颖被他逗得咯咯笑起来，边笑边扭身，当先引两位男士进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