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棋尚不知如何收官
230.棋尚不知如何收官
那次对话会,陈邦达感觉自己好像受了雷殛。“这,算个啥兆头?”他开始陷入惶恐不安。
他回忆,会前朱丹是这样对他说的:\\\老陈啊,这次对话会,你儿子本该参加,听说他躲起来了。这样可不好。群众的意见大着呢,还派了代表到我这儿提要求,想请你到会听听他们的陈述。我想,你是该去的;只听就行,无须发表意见。怎样?\\\
要求他只张耳朵听而不发言,岂非等于去接受拷问?他当时就犯疑。
果然,那场面叫他狼狈不堪。
不说整个会场气氛冷飕飕的,也不说有人竟然直冲着他质问,令他气得打抽抽。最使他心绪瞀乱的,是黎一鸣的总结发言,和朱丹的那封信。每回忆及此,他则怔忡得心跳失律。
这天晚上,他正闷坐苦想,见陈勇回来了,就唤陈勇:“来,来,坐下和我说会儿话!”陈勇听话地坐下来。他对陈勇端详了又端详,却不吱声。“爸__”陈勇喊了一声,意思是催他说话。他这才张了口,说的却是:“行了,你回屋去吧!”语调涩涩,仿佛气息不匀。
陈勇刚立起身要走,又被叫住:
“唉,有件事我想叮嘱你,假如真到那么一天,你就把……就把钱交出一些。还有一大宗钱,藏在庙里的佛肚子里,以前没给你说,过些天我带你去庙里看看。我琢磨再三,主动交待出来,是你免受牵连的最好办法。你呀,别舍不得!”
陈勇的心猛一缩,像是心窝里被搁进了个冰疙瘩,好难受啊。唉!他老爸,曾几何时,政绩卓异,有口皆碑,如今难道成了枯木腐草?他老爸,纵横官场多年,不知打出过多少好牌、漂亮牌,如今难道因几张臭牌,真要怃然退场?而有的牌,说到底是他陈勇玩臭的,老爸却为他扛起了十字架__这层想法,几天来已一遍遍在他心里翻腾过。他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自己就横下一条心,找有关部门坦白去,管它是经济处罚抑或刑事惩罚,全都承受下来。然而眼前老爸却表明了相反的意思,一切不让陈勇承受,全由老爸担承。陈勇的眼里,突的一下淌出了泪。泪,这种液体,对他来说是一种多陌生的东西啊。
“爸,你说什么呢?我做的事,不能让你埋单……”
陈邦达听儿子这样说,忧容顿减。他抚了一下陈勇的肩。“傻小子,无须争!儿子受了寒,老子咳嗽打喷嚏,是值得的。儿子玩火闯了祸,老子来收拾灰烬,烫烫手指头,也是应当的。”他笑了一下,尽管这笑凄凄然。然后用安慰的语气说:
“喔……当然,当然还不至于……呃,我是想告诉你,棋没下完呢,尚不知如何收官。方才叮嘱你的话,不过是虑及或有最坏的情形发生而预先给你留下一个摆脱牵累的筹码。我这话,你要记牢了,到时候不能忤着来!”
父子这次对谈,使陈勇变得精神颓靡,整夜都紧张,悔恨,踧踖不安。
以至第二天,陈勇去了公司,心里仍然不能稍或平静。他在办公桌前坐不住,便到晾台的大躺椅上瞑目涤虑。可他哪能心宁呀,脑子里总响着他老爸的叮咛。蓦然,想起了一个典故,说的是秦国国相李斯,被腰斩前,对儿子叹道:“唉,此后,咱父子再牵上黄狗,去城门之外追杀野免,那样的日子,还能有吗?”想到这,他眼圈里起了雾,灰蒙蒙的,湿嗒嗒的,两行泪随即滴了下来。而且愈想愈是泫然,倾刻把两腮洇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