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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追那被吹走了的草帽

244.追那被吹走了的草帽

金戈露出不快。

陈勇这些日子,思想飘飘忽忽,行事犹犹豫豫,说话柔柔荏荏,不像原先那么干脆,那么冷硬,那么霸气甚至霸道。

因此, 金戈脸上悻悻然,对陈勇道:“你说你自己就是,怎么捎带上我了?”

陈勇见金戈不高兴了,就把话题岔开:“不说这些个了。我给你说说洋洋的老爹吧。唉,他生活寒碜,又生了绝症,为了治那晦气的病,偏偏受人诱使借了高利贷,驴打滚那种,越还债额越多。对方威胁,要活活剁下他的手,挑断他的脚筋,然后剁下他四肢。不然洋洋怎么会被逼得跳进了火坑?古人已经做过比喻,说这就如柳絮落入泥沼,非柳絮所愿,而是受命运驱迫。”

“噢,她,还有这遭迂?倒是蛮可怜的。”金戈像是吃惊,语气却平淡得多。

陈勇表情认真,说:

“你呢,可能怀疑我是假慈悲,滥用同情心。其实,我是真的受到了触动。我想起我父亲母亲当年住在乡下,生活不也寒碜过?贫穷,艰难,有向往却不知什么可向往,那就是我的童年。只是比整年打坷垃的种地的一般农民,境况好一些,没在惨淡的边缘上挣扎。其实想一想就知道,有好多好多人,现在仍跋涉在这样的境地里,活得很沉重。唉,可惜,我好久没这么想过了。”

金戈疑惑地看着陈勇,觉得他这是没来由地向自己演戏,便想呛他两句:

“哎哟哟,我的陈大经理,你是当代的幸运儿,想不到脑子里却装着恁多不相干的想法……唉,” 他摇了摇头,“管那么多干啥?有用么?”

陈勇说:“我这几天也在自问,觉得这些思绪,来得虽很应该,但也来得莫名其妙。感觉上,就像我惯了考究的西装,可我又想向平民靠拢,便戴上一顶旧草帽,手里还攥根牵牛绳__这个样子,自己感觉别扭不说,别人见了肯定会以为我在玩矫情。唉,真不知该怎么摆脱。”

“摆脱?”金戈眼睛盯着陈勇说, “你是指摆脱滥同情心,还是指你的生活状态?要是指后者,我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简直是在戏弄自己__还摆脱哩,怎么摆脱?你摆脱得了吗?”

金戈说完,有点后悔说得太直白,怕惹恼陈勇。

陈勇却并没对金戈的话介意,甚至没怎么在意听。他见前边有一株迎风而立的小枫树,枝叶婆娑,视线便被吸引过去了,有所触动地指着它说:

“这小枫树,使我想起了我在巴黎留学时画过的一幅画,画的是傍在枫树旁的一丛玫瑰。那是幅油画,却起了一个中式名字:花开不迷来时路__那时候,我是恋着故乡的,心里常涌动思乡的波澜。最近,我又有了类似的感情波澜,告诫自己:别迷了来时路__这个来时路不是画名指的那个来时路,它是非具象的,又是非抽象的。我这样说不是故弄玄虚。我确实觉得身上丢了一个很宝贵的东西__人性!唉,我,我的人性,迷失了!

“啊呀,”金戈哴起来,“你这叫无所疾病而强为呻吟!下面,咱别聊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了,还是聊一聊唯一该聊的东西__利益!硬梆梆的利益!我脑子不关心别的,只关心利益。我担心……”

金戈显然还有话要说,说到这儿却不说了,只拿眼定定地看着陈勇。

陈勇明白,金戈是在为什么担心,更明白他这是要自己对此表明态度。便苦笑一下,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撂下这单生意。我刚才说的是我最近产生的感觉,但我得承认,感觉是一回事,立即跟着感觉走是另一回事。现在我的人性忏悔还太弱,打不过你说的利益,梆梆硬的利益。你不必担心我会抛下那单生意。不,不会的。我舍不得撂下它。我的想法是,这单生意是分割线,它现在诱惑我,待做过生意之后,我就会和这种诱惑割袍断交,而以另一个样子活着。”

金戈嘘了一口气。陈勇没改变拿下这单生意的欲望就行,以后陈勇会不会再向利益下跪并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把这个项目攥到手就是一切,迅速发财就是一切。

金戈心里这样想,眼睛却笑着看向陈勇,说:

“人生苦短,过好当下是最要紧的。现在就设想以后自己做什么样的人,我以为想得太早了,超出了实际!”

陈勇摇了摇头,说: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是,想要追回我那被风吹走了的草帽!”

金戈也摇了摇头:

“只怕没法儿追回。”

两个人的这次谈话和以往不同,各自有各自的感触。

哦,金戈约陈勇出来,不是说有急事商量么?然而,两人都没半句提起或问起那急事儿。直到离别时,陈勇仍然没有问,金戈亦没有提,倒是在心里嘀咕:

“陈勇呵陈勇,你追什么草帽呀?矫情!既然已经叫风吹走了,舍你远去了,你思之何益?追之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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