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凶手的真面目呼之欲出
“夫人继续。”
庄清舟表现得极有耐心。
林羽也不怯场,站在挖开的小土堆前,用丝帕遮掩住耳鼻,将林瑶支棱到远处,一本正经 研究尸体。
她从周围私语已知晓尸体身份,虽然不免震惊,但脑海提前打好腹稿。
方才她甚至虚妄揣测,文周易是否与场中人有所关联,这会想想又觉得无稽。
“此案悬赏令上无人不知,如今诸位官家说这尸体是徐平徐大人,我自是不得不信,若没有夜里那一遭,我想我们姐妹恐怕难以摘干净。”
林羽面容坦然,陈述得不急不慢。
众人皆知徐平死在旖旎阁厢房床上,销毁尸体虽是官家所为,但庄清舟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监守自盗再自掘坟墓,只可能凶手暗中所为。
尸体大约并不是一开始便被藏在折梨院,这一点,林羽也颇有自信。
只需细查石榴树下的土壤变化,便能反推尸体被放置的时间,若根据前因后果推算无误,必是那床上尸体烧毁的某一天后。
如今,凶手的真面目呼之欲出。“他”当时尚且自身难保,还需费尽心机偷藏一具死尸,必然是其饱含价值。
“方才一番搜寻虽无果,我却认为,凶手未必有所获。”
“娘子何出此言?”师爷表现得很是赞同,却似明知故问一般要听林羽亲口说。
林羽浅笑,“东西若在徐平身上,何须捣腾内里,东西若已拿在手里,这尸体丢去哪里不好,何必非要埋在我家院子?”
师爷顺顺自己的胡须,表现得英雄所见略同。
庄清舟此刻眼白比眼黑多,心中隐隐不服气。但想到那劳什子物件,又不得不佩服这位娘子逻辑细密。
另一方面他暗暗心惊,按照凶手的行迹,青楼杀人很像虚晃一枪,总之要人性命绝非最终目的。真要继续探究下去,万一牵扯朝局大事甚至牵连军枢要事可怎么好?
如今“凶手”暂时锁定,却也没什么好得意。
做这样的局必不可能单枪匹马。既如此,躲在暗处的人必早已走在前头。
他面色越来越冷,一时没注意到顾梓恒走近身边。
“大人,大娘子说的不错,根据观察花期推算,这尸体应是案发后至少数天放置在此地。”
闻言,庄清舟醒过神,旋即语态克制,“万想不到还有如此转折,大娘子,今日本官就此作罢,你尽管放下顾虑。”
林羽这次便留了心眼,借遮掩口鼻,睫羽微抬看向顾梓恒的方向。
那位顾先生神态倦怠,仿佛再没有耐心陪着虚与委蛇,说得言简意赅,又并不等待庄清舟的回答。
果然如此了。林羽微微福礼,语气轻飘飘,“只需大人明察秋毫,妾身没有顾虑。”
说到此,几人关注再没在那土坑与尸体身上,仿佛有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徐思若又一次从黑暗中醒来,这一次,周遭幽黑寂静。
她置身在一块陈旧的木板上,上下半身光暗各半,上半身亮着一圈光晕,头顶上空高高吊起的三层烛塔正滴答滴答掉落蜡液,而下半身隐没在黑暗里,呈现诡异的一幕。
小孩没有愣神太久,很快发现了环境异样,竟也没有马上着慌。昏暗的烛光自上而下照亮她的脸庞,犹如墨染一般,将她尖瘦的脸廓渲染得格外鲜明。
当她到处张望时,阴影在脸上快速变幻,将她的表情适时地隐藏在暗处,模糊不清。
从被捡回家,徐思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唯一醒来的几天,才能从举止性情略窥一二。
徐思若于林羽的印象是乖巧、怯弱,对任何发出的指令都能懂事听话地完成,只有试图还原案发当夜时才无法畅谈,回避的姿态一如反常般坚定。
她最初总爱蜷缩在床角,不吃不喝呆一整天,对两人戒备深重。后来二人各自忙碌时,也不再能时时看管,每每再找人时,总能在石榴树下找到孩子正独自玩耍,她不吵不闹,不时常问及徐平去处。
此刻,徐思若着急忙慌地环视四周,嘴角肉眼可见往下垮,眉头皱拢,说哭就能哭出来。
“嬢嬢......”她虚弱地呼唤,仿佛下一刻又要昏倒。
“小姑娘,先别着急昏倒,看叔叔这里。”
从浓重的墨黑和无声的静寂里,缓缓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那身影走近,背后的阴影随之拉长。
徐思若睁大眼睛,豆大颗的泪珠还挂在眼眶,她瞳孔里映出一张笑盈盈的俊脸。
庄清舟单手举着火把,火光将脸孔映照得半边阴影,半边铮亮。
他独自出现,不太正经地在她对面的案几单腿跨坐。徐思若抹一把眼泪,小心翼翼地喊,“叔叔好。”
庄清舟温柔地笑应道,“真乖。”
案几上腾腾冒着热气,庄清舟朝那边斜着看了一眼,向她招招手,像个家里的寻常长辈十分有亲和力。
小姑娘嘴巴喊得甜,身体却万分不敢动,只原处静静地瞧。
庄清舟略带孩子气地一歪头,端起案几上的菜轻微晃了一晃,“看,你家嬢嬢给你做的平日最爱吃的。”
新鲜的鱼肉嫩白肥厚,绛红的汤汁铺浇在鱼肚,他一步一步走近,与她对视。一大一小,一坐一站,两人皆是满脸无辜。
庄清舟伸出筷子,一大块鱼肉等着投喂,对面小脑袋上的辫子不安地甩动,徐思若张嘴含了一口。
“味道好吃吗?要好好回答叔叔哦”
徐思若作迟疑状,半晌才弱弱地回答好吃。
庄清舟对这反应显得很满意,“听说你家嬢嬢经常给你做这道菜,是吗?”小脑袋又乖巧地点头,一脸无措,看得人直呼心疼。
一双大手上前摸摸小孩的头,对方肩头瑟瑟,像是原想往回缩,又鼓起勇气留在原地一样,庄清舟见状,哈哈哈哈大笑,最后竟笑到直不起腰。
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顿时失声,双腿挣扎地抖了抖,这才发现自己脚踝处一左一右栓着两条三指粗的铁链,她瞪大双眼,嘴巴已准备好哇地喊出声,但目光与庄清舟对视后,只敢害怕地哭唧出悠长的呻吟。
庄清舟脸上看不到一丝怜惜,反而听之任之,片刻才直起身歇了会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