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们军师在躲什么?
文周易方才舌灿莲花,吸收得不少注意力。
林羽扇动着睫羽,凤眼尾小小地翘起,毫不忌讳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期间众人各有各的注意力,大约没人发现她眼神落在哪里。
文周易方才反客为主、出言相护的态度,在她眼里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以林羽最近时而遗憾。
她仿佛错过很多“客栈人的小故事”,例如,他如何一步一步收买人心。
别看文大官人平日对谁都柔和亲切,但冷不丁真正仗义襄助时却极挑人。
林羽想着,他帮助自己那些过往,恐怕是爱屋及乌了。
那这次惯又打了什么主意?
林羽倒无危险将至的危机感,反而依然觉得有趣。
世间一轮回,绝大多数人都逃不开参悟人生八苦,能逃脱得了“绝大多数”这个定论,要么出生便没心肝,要么心肝浴火重生。
浴火,并非都能重生。
文周易这脾性若能走一轮回,到底能挣脱哪些八苦?
这便是她认为的有趣之处。
这么想着,林羽觉得自己的心情还能更愉悦一些。
他现在这是在为林家客栈而战。
她将这句话在心中默默念了一次,自己都念笑了。
文周易出现在济阳城的第一天便是宿居在林家客栈。
平平无奇的长相,不显富贵的身家,真是再普通不过。
“操持着上顿顾及不到下顿的营生,浸淫在八卦神鬼的缥缈之说里,还能在这样的破地方待上两年,真是独一份的勇敢和执着。”
以上评论出自林瑶。而能独一份让林羽记住,大约只与他宿居时间太长有点关系。
此刻,一旁,阿乙正嗦着嘴一边哼哼着疼,一边听文周易在自己身边温声说着话。
待“敌方”摆出旖旎阁的身份和架势,阿乙瞬时露出被极大挑衅后凶辣不善的神情,又叫文周易瘦弱的手掌按下肩膀稳住了。
林羽惊诧,这位好好先生不善武力,常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看戏时有多远走多远。最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处事的主动性正慢慢刷新自己的认知。
林羽又想,莫不是阿甲关于“军师”、“智囊”的吹嘘以及她心中答案已通过意念转达给本人了?
她再次被自己逗笑了。
这会,文周易白净的脸上写着明确的示意,要阿乙稍安勿躁。
阿乙主导了前半场,晓得对方老大上场,自己这种量级不该插话,便将后半场以极为安然妥帖的表情托付给文周易。
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这些猢狲与文周易培养出了奇妙的默契与信任,林羽倍感有趣。
现下,文周易果然没有见死不救,却先把脸深埋在了氅衣里,好似恨不能大家当他是隐形人。
林羽观察一遍四周,实在没发现什么能令他忌惮的事物,一时好奇心和玩心念起。
她状似无意地一会挪一步,最终挪到他面前,侧身清冷地问道:“我们军师在躲什么?”
文周易被耳侧冷不丁地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没发现她用了特别的称呼。
他反射性抬起半张脸,正好与林羽微眯着故作审度的眸子对上,她满脸正经认真地歪头等他回答。
那双像是盛放在明净泉水里的黑眸光彩闪亮,里头且写满捉弄人的恶趣味。
文周易:“......”
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脾性,似乎暂时再无旁的人发现。
他为自己展露一个大约名曰“恭喜中奖”的苦笑,这苦中既有几分无奈,还有丝丝纵容。
文周易用同样的音量悄声在旁回应,“我这次又为客栈挺身而出,大娘子竟还忍心捉弄我?”
林羽眉峰向上微耸了一下下,难得表现得无辜甚至有些纯真,口气依然很认真。
“甚少见你如此无措,觉得有趣。”
文周易一点不意外她的回答,见前头携着香风而来的女子正给庄大刺史一个劲狠灌迷魂汤,而其他人皆作围观状,他周身反地散发出一种无人关注的放松姿态。
毕竟“1、2、3,木头人”的游戏,属实自欺欺人。
见庄清舟头上的高帽子越摞越高,文周易眸光渐利,不知何时隐隐泛青的面容竟擦过一丝冷厉。
林羽这才仔细瞧见他的面色,又顺着他视线斜眼看了看旖旎阁众人。
实在不甚关心。
能用银钱换回的事物,都不值得关心。
林羽影影幢幢这么想着,心里大概就想表达这么个意思。
其实文周易又何尝不知,今日打擂台的本就是那位大刺史。
“先生可是我从医馆强抢回来的,如今看这脸色,我好像办错了事。”
林羽说完话,面色似是未改,但抿紧的薄唇能反映出主人的情绪显而易见、毫无玩笑之意的糟糕。
文周易既想反驳“强抢”两个字用词语境错误,又想埋汰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将将张嘴,第一口吁气,第二口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被自己呛红了脸,随后感到胸腔爆开一阵钝痛,眼前便是一黑。
这索性昏倒了便也了事,偏偏黑幕前眼角已瞥见了某人,正听得动静朝自己走来。
“林老板,从医馆抢人,并不是撂倒我那几个学徒就算得胜利了。”
林羽“......”
你在躲他?
文周易:“......”
所以说,“强抢”这个词用法总是错的。
文周易难受得快要站不住,还好阿甲有眼力见,立刻迎上去相扶。
林羽日常毒舌别人,只闹心遇上比自己还能开呛的家伙。
这顾大夫自然算得一个。
比起没有眼力见,林羽略略出其右。
她只想到庄清舟在此准备“开戏”来了,并未将旁人放在眼里,只不过身旁这位“在押逃犯”面子略薄了,才羞于被逮个正着。
一边是医者冷面,一边是病患苦脸,始作俑者还是做了选择。
“上楼去歇歇罢,地龙正开着,或者顾先生仁者仁心,肯一同去便是最好了。”
文周易摇摇头,用力搭在阿甲臂上的手冒出了两条青筋,有些不胜其烦道,“只是旧伤,先助你把戏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