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林羽有个优点,那就是务实
林羽再一次举起了胜利者的大旗。
她见文周易提及有家医馆时果真表现出了十足十的畏怯,不禁决定顺从,于是向一旁叮咛道,“听文先生意思,应是不担心我出手了。你们稍待,我给他把把脉,若无旁的不适,取些日常药方便是。”
伙计撂起汗巾甩在肩膀,马上应声走人,倒是甲乙两兄弟,站林羽在身后一个劲朝文周易挤眉弄眼。
文周易:“?”
甲乙;“......”
林羽怎会注意不到,她眼神凉薄地看了看自己身后不知是前来慰问的,还是一同来报喜的几人,语气平平道,“你们还有话?”
三双手同频同幅同时摆动,皆表示了否认,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浮现了不同程度的“事不关己”态度。
林羽对文周易的观察算是入微。
当听到林羽还是不改心意,安排了“把脉-抓药-喝药”一整套流程后,他本能地想再据以力争一次。
头疼脑热或者身体病痛于他而言,简直等同于每日要食三餐这般正常。
他不愿意进入别人的视线焦点,特别是林羽还煞有其事地当成一件事来安排时,他心底立刻便生出别扭与无力感。
只是这回,反抗的话明明已含在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林羽的表情。
她今日这份愉悦,充满了肆意和张扬,与往日从自己这里逞到口舌之乐的暗暗得意截然不同。
文周易也从不曾当那些语言上的交锋和“林羽式刻薄”心生任何不悦。
这大约是她与人相交的方式,是她了解别人的方式,同时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这是一种饱含目的的语言方式,既可以是林羽独一份拥有的特点,又可以放在任何别人身上,并不值得他去深究。
但属于今日的欢愉,是格外不同的。
她出门前走在最后,令他得见那张身姿绰约的背影,除以本身所带来的美感,那背影渐行渐远时,更传递着一股坚毅自信又决然的情绪。
他极少感受到这女子身负欲念。
但这一次,他分明看到了她势在必行、想要获得胜利的欲念。
人与人的不同,还在于对欲和求心中所愿的强烈程度和达到目的的决心强弱。
比如从前他亲眼或亲历了许多次她表达出来的无欲无求,而这一次,她很鲜明在告诉自己,她想要赢。
林羽对实现欲望的过程,与他在济阳城看到的大多数男男女女又大不相同。
她会在自己不经意间不自知时,浑然生出一份表达隐晦的俾睨感。
她此刻,明艳的面庞宛如自清泉里刚取出的白玉,水色淋漓,温润无暇,因为美好得完美,所以他并不想打扰。
而况,他对自己的身体认知也颇是到位。
按照以往,这种程度的不适根本无需吃药,强撑个几天也能痊愈个七七八八,既然话都吞了回去,也只好从善如流了。
文周易吸吸鼻子,强忍了不敢咳嗽一声。顾大大夫虽然嘴上和手上功夫都很“毒辣”,但却有奇效。他其实便是旧伤始终没有痊愈,时时对身体机能正常运转造成负担,诸如气血在心脉流动不畅,脾肺虚弱等等,随意便可举出很多例子来。
文周易心中五内杂陈,皆化成了作任人宰割状吁出的一口气,看得林羽眼角微微抽动。
此刻没有外人,林羽未免显得自己方才胜之不武,特地放柔了语气,疑惑道,“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
文周易从褥子里掏出手握拳轻轻咳嗽,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语气里厌厌的,“换谁当个药罐子般活着,都会讨厌医者。”
林羽又坐在他床侧下手位置,托腮撑在腿上,好整无暇道,“我治你,是因为你很有用,如今客栈不可或缺你,不如你这般想想,会不会好受些。诸如,想想今日你若是身体略好些,便能看到我舌战群雄的现场。”
文周易:“......”
文周易实在长相平凡,顶多只能算端正文气,偏偏生得一副好骨相,常年瓷白的脸上又生了一双好看的凤眸。
他此刻便是瞠大了这双凤眸,黑密的睫羽时而忽闪,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之语。
他把这句话逐个逐个并排放在一处,不得不感叹于开解病人真是务实有用。
他早就观察到,林羽有个优点,那就是务实。
“来吧。”
“嗯?”
这句自然的邀约又令他眉目一怔,不明所以。
“号号脉,不要顾着娇怯,阿乙还等着我的药方。”
文周易:“......”
她胸中噎人之语仿佛没有上限,简直是个无底洞。
文周易十足无奈,边咳边磨磨蹭蹭递出一只手。
这手臂修长瘦削,泛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白。林羽大方地搭上手,纤指触碰到的地方青筋凸起,很容易看出并非健康人的手臂。
林羽视线飘忽,面色凝肃地琢磨出了神。
半吊子虽是半吊子,但好在她曾于初识时便为他把过脉,尚能分别出当时和现下的差别。
“心脉太弱通常号的弦脉,呈虚细无力状,你尚未到此地步,又貌似面色行动如常,说话中气尚在,看来,按照寻常药方开了便是。”
“......”
文周易好想扶额长叹。她这哪是识得脉象,只不过是将不同时期给自己号脉的经验采取对比法,约莫观察后折中一番,又仗着方子普通趋于大同,吃不死人罢了。
文周易终于忍不住呛咳出声,他知道自己入冬后任何小病小痛都不能拖延,拖延极容易引发别的病症,今日所以扛着病在厢房,只是想获得个落地心安的消息。
这回消息晓得了,也算放了心。于是绷紧的神经一松,反而容易遭风邪病症入侵。
“咳咳,幸好久病成医,还是我自己来试试,咳咳。”
于是这般这般,边咳边说,将身上的不适尽数坦白。
林羽听闻,这才大感冒失,面上多了几丝歉意。
她起身坐去了床沿,大大方方挨着文周易,伸手探在两人额头将体温比了比。
她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吐不快,同时也替他下好决定。
“方才是我太冒失了。也怪你太能忍耐,面上总是不曾显山露水。你若这般老实,那我还是使人去医馆跑一趟。”
“......”
说半天,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