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你让先生都快不能呼吸了
文周易抿嘴长呼口气,从容接收林羽关心的视线。
若按照往日,出于对对方好意的回馈,他通常会礼貌示意自己无事,将注意力引去他方,只是骑虎难下之机,前途探路未明,实在没自信开空头保证,当下竟回应以沉默。
他原本就对当孤胆英雄没兴趣,只不过大部分时机源于懒得解释太多,现下,实在应该坦率些。
与其盲目予人乐观,不如让人安分接受现实是么?林羽心中暗忖,将药瓶又掏了出来,“用完了不如还我?”
接下来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保住文周易不任性,他们便能多一分脱身的胜算,她相信这人必能想得通透。
文周易苍白的面上闪过一瞬错愕,登时露出笑意,老实将药丸交出来,一面观察方才的战果,将连着匕首的火折子钉在墙上。
他回头看时,阿乙正瞪圆双眼呆愣在原地一直没发声,文周易以为他身上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心底一惊,面容刹时就阴沉得不大好看。
林羽手法自然地搀着他的手臂,见对方居然没有反抗,抬首看那表情,又见视线焦凝在阿乙身上,了然笑了,“别疑神疑鬼了,他只是震慑于你的身手,全身心地惊呆了。”
文周易:“......”
三人安然行了百步,通道尽头有道石门,门上虽无机关,但门前自地面高耸而上半人高的石笋上竟然放着一支烛台,看着既突兀又难看。
文周易想都没想就伸手去转台托,那摆设不像摆设,照明不似照明的锈铁块果然会动,石门轰轰作响,从下而上缓缓升起。
文周易伫立原地观察了片刻,似有所发现。
“怎么了?”
林羽摆手示意阿乙停步,在文周易想得出神的间隙轻声问道。这种时刻,她应是能不打搅就不言语,可是心底多少顾念着他的体力。
林羽当然清楚,这人绝不会抛下自己与阿乙,正是如此,才想速战速决地好。她自己有些花拳绣腿,但真入了险境恐拿不出手,是以从来不提。
尤其像当下这般情状,光有拳脚也是无用。这段话的大意便是,伤神伤身的恐怕能且只能是文周易,自己要做的,便是尽量做到令行禁止。
文周易坚持独自石门通过,举着火折子照了照前方的路,后才向二人举手示意,见林羽犹疑,不确定道,“这密室的建造颇有特点,我早年在临国游历,确实见过方才这么多余不中用的摆设,应是有宗教意味在其中,只是忘记具体有何说道,一时出神。”
林羽点点头,十分自然地并排站去他身侧,吩咐阿乙走在最前头,又怕那人会拒绝,自顾自道,“你往前看这条通道——”
三人眼前皆看不清五指,只依赖各自手中的火折子照明,一条大路纵深向前,比方才的小路要长宽数倍。
林羽道,“接下来恐怕只会危险倍增,若事事你居首冲锋,很快就到耗光体力的时刻,总要换着来的。”
闻言,文周易身躯十分应景地一沉,向着林羽那侧微微倾倒,被对方用力箍得紧紧的才得以站立。
林羽露出“被我说中了吧”的得逞面色,见自家少年英勇十足地挺身靠前,不忘耐心叮嘱,自己拖着文周易后退立定。
“你怎么样?”
这话问起来简单,回答起来十分讲究,文周易暗暗叫苦。
他正“独享”虚耗内功以致的抽丝力竭和倍量服药后遗症在身体里打乱仗的高峰时刻。
这时的自己,耳目敏感得仿佛羽毛抚在身上都能数得清有几根。
他近身真切地感受着林羽的焦躁。这女子太容易心不在焉了,也不知成天只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从她那些特地小心翼翼的搀扶,以及从未如此乖巧听话的态度,都能清楚探知她对当下情状险恶以及严重的认知。
文周易在安抚和放任沉默的可与不可之间犹疑,又不禁懊悔,如果自己身体不出变故,原本这一切不算什么。
往事已矣不可追,文周易轻叹一声,听她话并行退在后方。
“不必太担心阿乙。”文周易注视着前方少年那副走一步看三步的谨慎动作,反而有心安慰道,“方才便是问路险,此刻道路光滑平整,一见便常年有人定期踏足,若到处机关怎能事倍功半?”
林羽果见如此,不紧不慢地挪步,口气迟疑道,“今日一见,我倏忽后背都发凉,你说庄清舟可知此地已开始有人悄悄谋算,可他们求的是什么呢?”
色、权、财。
世间欲望的尽头还会超脱这些吗?
文周易似乎无心揣度,面容肃整地看着脚下。
如果不是姜文竹间接导致的这场奇遇,也许他们至今以为济阳城是个再不会有旁人惦记的边荒小城。
如今,钦差来了,谍者来了,地下竟然不知被什么力量又开发了多久才至现在模样,未知之事突然集结了,不论说庄清舟,任谁都难免惊惶。
文周易终于握拳不住咳嗽,林羽一脸鼓励道,“对了,万不要忍着,想咳嗽想喊疼尽管自在便是。”
他无奈停下脚步,面庞虽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看不清颜色,却已不再刻意隐藏弱态,当即又轻轻喘息一声,手沉沉抬起搭在林羽的臂上,仿佛突然之间没了精神,“这,这里的,空气——”
林羽以为他说空气有异,赶紧先举袖捂嘴,大力一挥将薄袄罩住文周易的头,向前低呼,“阿乙!小心空气!”
那少年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已看到道路尽头事物,情态倒颇是兴奋,回头见林羽恨不能将文周易捆紧成一团粽子,当即诧异道,“大娘子,你干嘛!这里空气本就沉闷!你让先生都不能呼吸了!”
林羽:“......”
原来他想说空气太稀薄......
文周易艰难地挣脱薄袄的包裹,抚胸弯腰气促地喘息着,两人本来愈走愈慢的步伐渐失去准头,那颀长的身躯不自觉总外旁边偏离,拉都拉不住。
林羽忙不迭叫苦,见这人不知何时挣脱自己,自行将一臂重重撑在墙上,那墙壁无端遭受一记沉重的闷锤,徒然侧开了一条缝隙。
那里面,隐约有耳室。
耳室里,隐约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