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是不是,想要济阳铭文?
曲智瑜听得一愣,还不适应这种极限拉扯的言语氛围里,有人这般杀伐凝肃不留余地,遂阴冷狞笑,“小子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既如此,本官会赏你第一个赴死。”
顾梓恒听不得“死”字,当即双眼迸发无限杀意,被薛纹凛挥手拦住,沉声轻叱,“退下。”
青年绷紧了脸,浑身已然蓄势待发,听着话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他清楚一旦薛纹凛决定出手,等同发出“一击必中”的信号,他此刻做的就是扰乱曲智瑜思绪,而自己需要静待那个千钧一发的时机。
薛纹凛微微拢眉,姿态轻松,说话也轻柔,周身都散发着无害的气息,但曲智瑜看他的眼神最为警惕。
“驻军营成功移花接木又能如何?陇右战场总会结束,三千将士总要归来,你也知如今留下的人中并非智谋神勇之辈,全营一旦合龙,你还指望靠银钱雇来的打手能躲过金琅卫火眼金睛?”
“就是拿着这点心思想欺骗你的上线?你的确,知道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多。何嘉淦前往济阳城的真实目的,除了皇帝和他自己,居然还能走漏风声,怎么,你们的人已经沁入大本营了?”
他徒然缄默,瞳孔里平淡无波,似一片幽静如镜面的湖泊,将人沉溺在一望无际的深不可测,不敢挣扎也不敢逃脱。
感动呼吸沉重的又岂止曲智瑜一人。
从薛纹凛最后一段话初始,尤其提及“大本营”三个字时,场中两个女人不期而同地变了脸色。
林瑶早已一个人独自守在了门口,自变脸开始,两只眼睛就大放异光地凝在说话人身上,她暂时还没机会观察林羽反应,但心中又预料,只可能比自己更为惊愕惶然。
曲智瑜听完话岂止心慌,他活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耗子,一经拿捏便弹跳三尺,浑身顿时惊恐无状。
这种心虚至极而无法藏匿的本能反应,侧面印证了薛纹凛的猜想,待曲智瑜懵然醒悟自己的反应,又起一顿惊疑害怕,一时语无伦次。
“你们,你们是谁?是钦差大人派来杀我的?”
薛纹凛白净的面上浮起缥缈的笑意,“看不出来你这么惜命?知悉你秘密,为何非要杀你不可?留着慢慢折磨不好吗?”
林羽方才拼命凝神忍住不去看他,却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侧目。
这怎么能是济阳城出了名的好脾气、软性子、文弱书生能说出来的话?
冷漠残忍,断绝后路,笔直戳进人心肝伤口,连说话口气都与往日大相径庭。
甚至就在昨日,他好好坐在床畔时,温良安静得还像一幅烟染水墨,刹那变化,化为杀神阎罗般可怕。
林羽紧抿双眼,感到自己吐纳出的气息渐渐灼热,那热量自胸腔喷薄爆发,令她全无反抗之力。
她脑海又同时掀起巨浪,化作耳边单调沉闷的长鸣,也实在无暇关注曲智瑜的反应,林羽将身上所有的精神和力气,都用来抬头看向身前背对自己的清瘦身影。
薛纹凛再次轻柔地问,“你是不是,想要济阳铭文?”
曲智瑜的双目顿时像死鱼眼般鼓起,喉咙滚了滚,颤颤巍巍倒退了两步。
他又好整无暇地问了一次,笑容温和清澈,“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极阳铭文?”
“哗啦”一声巨响在青年身后响起,薛纹凛耳朵微动,却没有回头,只是冷漠且饶有耐心地看着曲智瑜。
林瑶第一时间循声望去,发现始作俑者全无分寸地失神,她似因为过度慌乱而后退,才撞到立着装饰用的巨大花瓶,花瓶倒地发出的巨响又似再次吓到了女人。
此刻,林羽正双手撑着桌沿,微垂首佝偻着喘息粗气。
林瑶赶紧跑了过去,刚一触碰女人,被她拂袖挥开。
林瑶低呼一声,“姐姐!”
林羽蓦地抬首,亮出盛满潮红的双眸,那眸光里猩红点点,倒映出林瑶惊愕的面孔。
林瑶这才慌了,自兜里抖着手拿出一粒药丸,打算强行喂服,但丧失神志的人保护意识极强,感到有人靠近立即开启防备,又一次挥开林瑶的手。
“姐姐你冷静,醒醒!看清楚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林羽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额头,表情痛苦不堪。
这不是千珏城?不是王都?不是济阳城?
这是哪里?
林羽甩甩头,她拼命努力想要清醒,却不清楚自己为何开始脑海混沌。
她恍惚知道有人在呼喊自己,要自己吃药。
是啊,她早已病了,吃药了才会好。
林羽眸光沁润起水汽,猩红淡去了一些,自遥远的天际又传来那个声音。
“姐姐,把药吞了!”
林羽张开嘴,努力咽下一枚药丸,清凉苦涩的味道瞬间顺入喉管,她仿佛从这股清凉里寻到了更多新鲜的空气,立时打开吐纳了几声,眼底的猩红更加快速地淡去。
她垂首兀自沉静,半晌低声,“你守在门口,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跟来。”
林瑶皱眉却不敢反驳,目送着林羽再次走近两个青年。
曲智瑜并不关心女人的变化,他自己还未从突然降临的恐慌里挣扎出来。
他看向对面两个青年的眼神,就像看到阎罗殿里的黑白无常。
不管他们是谁,都是来要他命的。
是给自己送催命符来了,一张上天入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的送命符。
薛纹凛看着他不明所以,清清冷冷道,“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忽而摇头,显是带了失望的意味,“你也无需把自己上线想得那么愚蠢,仿佛全天下只有你最聪明似的,有些东西近在咫尺,是你想碰,便能触碰到的吗?”
曲智瑜浑身僵直,鼓起的死鱼状双眼活像脱臼了似的,一眨不眨望着说话人,他喉咙终于破碎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薛纹凛在他面前悠哉横了几步,“怎么?既是觉得可怕,为何还敢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