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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他约莫认出这男人了

城东街口,灰瓦宅院门口的狮子毫不威武,反而玲珑可爱。

一位粉红披风的少妇独自伴着可爱狮子,执一纸霞红灯笼翘盼回家的汉子。

看着自家官人从转角晃晃悠悠踱步,她有些怔愣。

“老爷回来了。”何陆氏还是婉约迎上去,隔老远便闻到黄酒的味道。

“老爷今日遇到什么喜事了?”勿怪她以为天上下红雨,何长使出了名的与觥筹交错不对付,这些年他虽由商转政,奈何家族实力势力太厚实,陇右官场只怕无人敢举杯强迫于他。

何长使兼容白净,身上残留着书生气,就如一棵随风吹刮的歪脖子树,脖子歪了两分,眼睛里眼黑多白少,大着舌头道,“天大的喜事,便是,夫人,我们终于可以搬家了!”

年轻的妇人爱怜地拖着走歪八字的刺史,满脸莫名与贴身丫鬟对视。

“他方才,真的说喜事是搬家?”

“恐怕是了,老爷鲜少这般醉酒,可我瞧不出他脸上有何欢悦?”

何长使陡然上身朝粉红披风凑近,举起一只手晃了晃,“老爷我心里是很高兴的,再没有比此刻更令我高兴了。”

女人掏出两块被包得方方正正的丝帕,也没打开展示里头物件,一股脑推给他,“别按那额头了,来瞧瞧这个。”

何长使扶额不甚在意,“我们家这门庭扫雪的,谁巴巴跑来巴结?”

他既然未选择继承祖业,自然贵胄圈那一套便不适用,陇右官场很快发现这何长使其实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怪胎。

妻子打开丝帕,何长使顺势侧目只斜了一眼,腾地站起身。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他盯着丝帕上的东西满脸潮红,接着又问,“我月余前签的那些出城文书都随身带着么?”

妻子虽满腔狐疑却又一面点头,“我去给你拿?”

何长使咬牙哼笑,“不必了,你先去你哥哥那里。”

眉眼柔婉的的少妇从当下起才变了脸色,似乎从丈夫嘴里提到哥哥是件极不寻常的事。

她作势嗫嚅了半晌,“到底出了什么事?”

男人不答,只是一把抄过她手里的丝帕脚步飞快向外疾行,浑身完全不显方才的醉态,“没什么事,夫人相信本官便是。”

地牢内,自己送上门去的薛纹凛政隔着三步之遥闭目养神。

他惯来脸薄如纸,如今闹这般大的乌龙,竟然学会了面不改色?

真是社会你大染缸!

盼妤在阴影里才得以肆无忌惮地近距离打量着阖上眼帘的男人。

他对自己的冷漠日益增加,如今连近身一步都会特地睁眼戒备。

只是,这场景不管看着多么心酸可笑,都可怕不过当下他们二人身陷囹圄而无人问津。

她忍不住悄声吐槽,“王爷这会真是不但洗干净了,还会自己给在自己打上包了?”

阴影里的上颌只现眉梢,男人绷紧了清晰尖瘦的下颌,似是觉得她这番话过于粗俗,抿着眼忍了忍没忍住,“我自有打算,你安静些。”

女人悻悻地地捡了靠近薛纹凛近处才有的牢门梁柱倚着。

草垛湿寒,沾上后数个时辰身体便阴湿入体,她可决计不敢坐。

今日何长使脸色有一瞬的凝滞,他约莫认出这男人了。

明明认出来却秘而不发?

联想他和天楷合作的种种,盼妤心中不仅掠过一丝焦虑。

“我其实今日,有好好观察那刺史,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否从前认识你?”

“你希望这认识是好还是不好?”

盼妤脱口而出没有二话,“自是希望他莫整什么幺蛾子,如今有一个黏皮糖秦放便足矣,如今怎地,我们便这般等着?”

薛纹凛静坐够了,半阖半开地掀起眼睑,“自然只能等。”

她颇是无力,“正中秦放下怀,也不知你在等什么?”

男人侧首将后脑勺倚在墙上,语气里带着讽笑,“我如今想明白,你这般命大便是有赖于总能找到垫背,大娘子若想不通为何我莫名被关押在此,我自己却十分想得通。”

女人的面色难得赧然,没好气地想,垫背二字真真难听,不能是患难真情么?

盼妤:“......”

她自己又想想后承认,患难真情这四个字才是子虚乌有呢,顶多算——

一腔热血单相思。

哎......

“咳咳,你站在方才的阴影里,不要靠近我这里。”

盼妤大惊失色,双手立刻环背着梁柱,将自己身体拦在薛纹凛前面。

薛纹凛:“......”

被窗外银辉打了光的秀丽下颌又比适才看来绷得更紧,薛纹凛却没有时间等她再说废话,只得简短娓娓道来,“你可知为何那对婢子并未坚持让我带走你?”

见女人没回答,男人冷感嗓音里仿佛有一、二秒的颤,“今日天楷回府,你恐怕是在这呆得乐不思蜀!”

盼妤略激动地啊了一声,“太尉府只有葛八坐镇,万一他对天烟不了解,装得不像,我们可遭殃了......天知道那对狡猾兄妹怎么回事?”

薛纹凛听她义正言辞,气得悄然捂住了胸口。

昨日死劝离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自己还以为她多能运筹帷幄,结果换来的真相,是这女人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在洛屏最不确定、最大的危机已经回来了!

牢门转角又有了开门声,薛文凛快速解下自己的披风,三步贴着盼妤走到她跟前。

盼妤:“......”

时隔多年,他第一次清醒而主动的靠近。

熟悉的药香味总能第一时间侵袭鼻尖,他在给自己解披风,冰凉的指头触碰到喉咙的肌肤有那么一瞬,须臾间顿时便令盼妤自脚心到头顶打了个激灵。

两件披风被他卷成长条安静放置在光线若隐若现之处,他箍着女人的上臂,几乎不给挣扎地一同避开脚底的草垛,从泥土面无声无息地潜藏在了牢房黑暗里。

丝制长袖处箍着他的指头,掌心温热,指尖的凉意如他身上的药香般,丝丝缕缕萦绕开来。

先是手臂,而后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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