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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你想要权力时,可以随时放弃我

他甚至不打算提到自己。

或者再无兴趣追问这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近二十年相守相伴,如今想来仿佛是黄粱一梦。

从接到薛纹庭亲手血书的那一刻,说不清是热血滴破了美梦的泡沫,还是因为忍耐到达极限后,极致的痛苦催醒了梦境。

初启的两情相悦即便是真的,也没有经得起时间的磨砺。

尚且残留的丝缕薄情,即便偶尔点缀了几点真心,他却是再也要不起了。

软在绒毯里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胸口。

薛纹凛觉得这一路自己走得太累太苦,他并非没有过思及放弃之时,只不过每每想要放弃时心房总是跳得很快,脑海总是自动闪回太多从少年时两人的过往,仿佛提醒自己,也许再坚持坚持,终究能达成心愿。

但梦不过是梦而已。

强烈的憋闷感随之而来,薛纹凛晕眩着忍耐住手指尖不自觉的痉挛,闭眼的同时咬紧了牙关,“关于军情政务,孤已对军枢处和六部院有安排,若几位阁老有异议,你看着办吧。有孤在背后,他们不敢真心置喙什么。”

“不!......”盼妤原就吊在半空的心遽然坠落。

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到两人之间的心结沟壑竟会这么深!

她习惯了薛纹凛的沉默,每每自以为沉默便是纵容,

她习惯了薛纹凛妥当安排好一切,每每自以为他在运筹帷幄,便是扶持。

盼妤又想起每次的争执和不欢而散,表面上看来是薛纹凛不满自己驳了他的政令,其实自己为之据以力争的,似乎真的都是站在薛纹凛对立面的群体。

她此刻慌乱至极,一时难以想起自己每次与他据以力争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其实未必是正义真理,而难道从来只是自己的私心?

怕他一家独大,怕自己儿子前后豺虎的私心?

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想要薛纹凛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从来都不敢真实面对,也说不清。

这般看来,岂非自己真的是一个,首鼠两端,又蝇营狗苟在真情与权欲中的卑劣之人?不不,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盼妤顿觉胸口冲向喉头的一股气充斥着腥甜,不知是否定薛纹凛的论断,还是否定自己心中的认定,总之她语气仓皇地否认。

“不不,我心中绝无半点容不下他的念头,更无一丝一毫利用你的念头,凛哥,求求你信我!”

她继而茫然无措地叹息,“可是我没办法反驳你。你方才描述的我那么卑劣,我——”

她溃败地倚在墙面滑落在地,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现在回想的过往,好像自己真的做了许多许多错事,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怎能忍心那般逼你,迫你,那般总是令你难堪,我,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曾经的自己了,凛哥,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坐在那个位置,实在太难了。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只有你可以相信,那条道路既陡险至极,越走越生恐惧,恐惧得多了久了,人就变了。”

薛纹凛听完这句话,蓦地攥紧了胸口,眉容里盈满哀痛。

真是,讽刺。“我们之间,何谈信任?你,你,咳咳.....肇......”

屋内的音色断续微弱,到最后徒然变得静寂,只在薛纹凛发声的最后,屋内又出现有人走动的细小响动,随即还传来清亮和缓的问话声。

肇一一直隐在房梁上观察薛纹凛的情形,终于在听着窗外女人那些无谓呻吟的忏悔,翻过无数次白眼后,少年敏锐地觉察到了屋中人身体有异。

薛纹凛唤名字仅仅只起了个势,少年便一溜烟地蹲身到了藤榻边。

心悸断续发作得厉害,冷汗沁湿了男人秀致的五官,他眼帘半耷、泛紫的唇面微颤着溢出自己名字时,显得无力又无助,仿佛才半日不见,人就快速变化成形销骨立。

少年阴鸷着脸庞,伸手胆大地掐住了薛纹凛的人中。

因着这人正咬住牙关一味强忍情绪,偏偏这样憋闷心情对心悸十分不利。

“你听话,张嘴,把药先服了,这可是师兄熬了几个大夜特地备的。”肇一在他耳边小小声恳求,又像是孩子气地抱怨。

他不太能听懂窗内窗外二人的情感拉扯,但任凭那女人如何自悔得逗人泛起怜意,他皆不会为之所动。

原因很简单粗暴,肇一见过太多次薛纹凛从常宁宫请安过后将自己锁在小书房里,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梓恒阴冷凝肃的面容和默默站在书房外,一副欲言又止状的守候。

这一切都是拜这女人所赐,所以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道理还不简单么?

薛纹凛半阖的眼睑奢侈地微微开了一条缝,缝隙里马上掬盈起了水光粼粼,令男人的荏弱无力散发出一种极致病弱的美感。

肇一:“......”

少年眼巴巴看着对方乖乖吞进药丸,凝视着薛纹凛白皙骨感的喉结做出的吞咽动作,苦恼地哀叹,“美人主上啊美人主上,我还是个孩子呢!”

他变换了姿势,跪在人身侧抚顺着胸口,小心翼翼观察薛纹凛恹恹的面色,听他语气里的调色冷寒结冰。

“孤有言在先,到此为止。太后省省这股子关心的力气。如今北澜前线我已派了北殷,您安然在常宁宫等便是,也请陛下放心,孤身侧的人便是战死绝了,也不会容得贼子踏进西京国土半步。”

吞服的药奏效极快,薛纹凛朝肇一摇摇头,虽然没力气坐起身,说话却也渐渐顺畅,少年乖巧地起身倒水。

又听男人语气平平道,“只是还请太后,怜惜些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勿要为了长齐和祁州来泄大伙的士气,您若,真见不得那些姻亲、母族之地经历战火,便请让他们先退退兵,少做些恶人先告状的勾当,再哭可怜。”

我想要权力时,是不想你死。

你想要权力时,可以随时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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