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你们来自西京军中?谁人座下?
二人继续在山中盘桓小片刻,盼妤早就忍不住,一路径直将人向目的地引去。
这山越看越有形象,就形似被天外飞物砸出的天坑。
从立定之处张望四周,可见丛山遍野的深林和梯田。
梯田之下有炊烟如雾的连片木屋,错落有致结成村落。
田中劳作的人群不约而同注意到陌生人出现,很快集中目光注视过来。
“凛哥,我先去问路?”
薛纹凛唇角含笑,眸中却显得冷淡,“按约定好的台词说,切勿节外生枝。”
女人迎着众目睽睽的热烈视线,故作亲昵地缠了缠男人臂膀,依言前去敲门。
门开,一位体型干瘦的老妪现身,表情柔和慈祥。
“夫人老爷这是找谁?”
盼妤噙住提前练习过的优雅微笑,眼里闪烁着求助的眸光。
“老夫人,我与夫君在山间迷路,已绕走了两炷香时辰,此地莫不是设了什么狩猎野兽的阵法?妾实在害怕极了,故而唐突打扰。”
老妪听得一愣,细小狭长的眸子不经意地往梯田处溜了一遭。
盼妤见状故作急冲冲,“我们顺着田中溪流一路艰辛才来到这里,另外还想讨一碗水喝。”
老妪满脸诧异地重复,“一路艰辛?”
盼妤配合着茫然,“正是。听闻此处春光甚好,我绕了一圈未见美景,第二圈直接迷路了。”
女人两手一摊,小巧娇丽的笑靥尤为楚楚可怜。
老妪竟不反驳,只将眼神自然转移到薛纹凛身上,微微定神少顷。
而后转身入内,“若不嫌弃老朽这屋子简陋,请进吧。”
邀言一开,盼妤立刻感到如芒在背的多束凝焦渐渐消散。
她眉尖轻快地动了动,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
“娘子先请。”薛纹凛长身俊挺,只是面容稍显霜白,却衬得唇面殷红正盛。
老妪走没了影,也不知这称呼喊给谁听,反正盼妤入耳后脸色微变,那身仓皇快步像在逃窜。
入内后眼前豁然开朗,说是陋室可算自谦了。
屋中格局不似从外部看上去小巧拘谨,反而有数间内室布置规整有序。
老妪早已独自坐在厅堂,正不急不慢地等候二人。
“请坐,喝茶。”老妪表情依然柔和慈祥,说话简短却并不显得热络。
盼妤道了一声谢,“见这屋中敞阔,定是几世同堂偎依在侧,真羡慕得紧。”
老妪笑笑,回答得平静,“老朽儿子们都在军中,此间独我一人。”
“......抱歉,勾起您思念之意。”
“不打紧,多少年了,仿佛也习惯,他们都有各自的志远,我阻止不了。”
薛纹凛目光微暗,只安心垂首喝茶,从进来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
“这公子,”老妪不怎么搭盼妤的话,另一面去主动,“不太爱说话?”
盼妤柔柔一笑,眼底却压着冷意,“夫君身体不好,性子素来内向,若有礼数不周到之处,妾身替他赔不是。”
薛纹凛喝完茶,适时现出拘谨面容,引得老妪再次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一遍。
“婆婆,其实我不是头一次上山,数日前正为了今日曾先行探路——”
盼妤拉回老妪的注意力,“那日离梯田尚远,还不知田下有如此村落,胜似世外桃源。”
老妪嘴角微微扯动,“这山中少有陌生人,你们怕是来自境外?”
“是了!”盼妤惊喜又讶异,“您是如何看出来?”
“我家祖代出身猎户,如今在这长齐边塞,祖传技艺哪里有施展余地?人吃五谷杂粮总得活下去,只得选个山头缩居,这山里,本地人从不轻易靠近。”
老妪掀起眼睑继续盯着薛纹凛,嘴里没停,“什么春光美景,令夫人你两天之内在这晃来晃去?”
盼妤顾不得老妪的关注所在,满脸只有心思被撞破后的窘迫。
“婆婆也是猎户出身?必然是了,一眼便戳破我们。”
女人柔指纤长,微垂首把玩手里的茶碗,自失苦笑,“北澜三境是乱世中的乱地,人人身若漂萍,生死皆不由己,我们厌恶战争,好不容易逃亡到了这里。”
老妪也低头喝了口茶,掩住闻言后的表情,抬首时,余光再次扫掠过薛纹凛。
“说来倒是可怜,那你们其实是想——?”
“听闻长齐民风质朴,不若西京时而重军积压,亦或祁州乏人管束,我们想长留此地,又不欲行走太过醒目,后来听说这座山,所以......”
“夫人直爽诚挚,老朽本意不是打听许多,却能得夫人信任。”
盼妤心底凛然,接着苦笑,“所以,婆婆以为妾身是提前想好说辞骗您?”
老妪倒是意外她自揭其短,这会把问题抛给自己,还愣了半晌。
“娘子说实话吧,乱境之中苦人多,老夫人此番收留,心底便有一片慈心。”
老妪终于听得场中男人说话,那声音轻弱低哑,语速沉缓,果然是身体不好。
盼妤咬咬唇角,清丽的面容微微发白,这才艰难启齿。
“我们,从军营逃出来的。”
老妪容色不改,捧起茶碗的手却暗自一紧。
“逃兵?!”苍老的声音上扬。
“不不,”盼妤仓皇摆手,“家族命令难为,一纸西征却棒打鸳鸯,西京军中多他一个不多,我却不能没有他!”
真情表白热烈,语调却越发凄然,女人长密睫羽眨了眨,很快落下两行泪。
薛纹凛:“......”真是乘机胡说八道!
老妪沉默听着,皱纹横生的脸上隐现一丝急切。
“你们来自西京军中?谁人座下?”
盼妤闻言蓦地抬头,嘴巴嗫嚅两下并没马上回答,眼神里却露出警戒。
这番变脸倒是神速又溢于言表,连同薛纹凛见状,也慢慢放下了茶碗。
老妪见二人这丝毫不不懂遮掩情绪的模样,表情反倒一松。
“放心,我既有此问,自然不会伤害你们,而况,我儿子,也在西京充军。”
盼妤张大嘴,不敢置信,“但,您说您祖代——”
换做老妪苦笑,“倒是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