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勿要忘记我们的存在意义
薛纹凛起身退后两步,一把捂住腰际,神情警戒。
老夫人姿态安然沉着,侧目看去,盼妤完全不明所以。
她冷笑,“公子这么惊慌,是有什么隐瞒着娘子?比如,你带着目的上山?”
薛纹凛急促瞥一眼盼妤,眸中腾起被戳中后的挫败,“休要胡说!”
盼妤在短暂怔忪后惊愕,看向男人声音细弱,“夫君,老夫人什么意思?”
三人数语就将氛围拉扯得极为微妙,惹得周遭追逐许多视线。
听盼妤口含疑虑,薛纹凛果然更显慌张,秀致面孔四顾周遭,眼神中充满敌意地瞪着老人,“莫非,莫非你识得这令牌?”
老夫人方还柔和的脸色蓦地阴沉,眸中闪动毫不掩饰的欲念。
“那是我族宝贝,是我儿从小佩戴之物,不知为何落到你手里?”
薛纹凛顿时面色寡白,咬住薄唇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你愿意收留一日,又目光始终追逐,原来如此——”
他说着说着情绪莫名悲伤,声音愈加低落。
少顷,那双狭长凤眸霎时一亮,略显激动,“那,那你说说你儿姓氏名谁?”
老夫人面色变得难看,一时阴沉,“我儿上楼下飞远,快一五一十告诉老身,他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清亮的眸子盛满星光,惊喜片刻又略是烦躁抱住头,“你居然是他的母亲!竟然这么巧?!我只知他深陷祸事被关进了刑房,而后大营就戒严了!”
“祸事?”老夫人紧锁眉心喃喃自语,干枯的指节拳得死紧。
“遭人构陷还是遭人蛊惑?他应征入伍多年中规中矩,不是个惹祸的孩子。”
“难道他身份揭露,被误以为是谍者?你还没说,令牌如何到了你手?”
“忠心不问出处,倒也未必。但大营戒严前,他曾作为代表入大帐议事。”
薛纹凛续道,“以他的等阶原没有资格,于他而言是无上荣光。但飞远此后再没回来,待到再见他已受刑,只留下这枚信物与我。”
“他没说信物来历,平日也忌讳莫深。再者那日在刑房,见面机会宝贵,身旁又有人监视并不敢多言。他只叮嘱,说有朝一日在他国等寻有缘人相见。”
“他国有缘人?”老夫人眉眼忽而变得冰冷,继续用充满审视的眸眼重新打量对面男女,她咀嚼着这五个字,嘴角嘲讽地勾了勾。
“但这一切,就偏偏如此巧合?”她扬了扬声音,身后逐渐变得安静,三三两两的青壮年站起身,慢慢簇拥到她背后。
盼妤仿佛是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对方似乎来者不善,立时像受惊的兔子般窜到薛纹凛身后。
男人紧紧攥着令牌,唇角殷红滴血,神色是强自压抑后的冷静。
“老夫人,你怀疑什么?不妨直说,我二人虽未见太多世面,却也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罢了。关于飞远,我句句属实。”
老夫人从眼角余光看到身后人群,表情里没有多出的在意。
“世间哪儿来这么多巧合,偏偏你见他最后一面,偏偏你进了山中?”
薛纹凛讶异用手拂过令牌,迟疑不多时,便从腰际解下放到桌上。
他此举凝焦对面诸多目光,也包括老夫人。
“物归原主,是飞远的愿望。如今我们逃不过夫人五指山,便是最大诚意。”
薛纹凛平静一笑,“您浑然体现了一分母亲的赤子之心,我认定皆为真心。”
“至于飞远,他是个很特别的朋友,与我在大营所见的其他朋友不同。心地善良、正义侠情,彬彬有礼,行事待人总是处处为人着想。”
“变故发生得极为猝然,我能再见到他只因一个巧合。这巧合甚至有可能是大营刻意安排,所以我与娘子一路走来,不说历经艰险,却也早已回不去故土。”
老夫人听到这里才猝然变色,当着二人的面开口提问,“山外可有招子?”
一个青年在她身后低声耳语,老夫人点点头,面容稍霁。
她观察片刻,觉得这对世家小夫妻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强求。
她温声道,“既如此,你们先留下吧,若飞远有心指引,合该老身帮你们一把,算是你们帮他将这令牌回归该去之地。”
此话一出,背后青年面露异色,其中一人站出来明显不悦。
“村长,我们多年不曾接纳异族,难道他们就不用再继续甄别了么?我倒觉得这令牌在他手中极为可疑,不能轻纵。”
老夫人回头看了看说话青年,视线转到青年身边的女子,“你怎么看?”
那女人高挑清秀,方才一直跟随老夫人身旁指挥打点,像是个有一定话语权的,听老人一问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恢复平静神色,眸中充满戒备。
“夫人,或许他能对答如流,也归还我们族中重要之物,但不能排除欲擒故纵的嫌疑,我觉得夫君说的话很有道理。”
“看来你认可云乐的话了?”老夫人旁若无人地与自己人对话,就光秃秃将薛纹凛二人晾在一旁,一面又十分自然地观察二人反应。
片刻,她自己终下定论,“山下没有招子和尾巴便好。他毕竟带回飞远的消息以及如此重要之物。老身以为,可以边住边甄别。”
那方才持反对意见的青年云乐皱着眉满脸不如意,不忘冲口语含威胁。
“你们最好乖乖待在屋里,不要随意外出,若真是心怀不轨,总会被我发现的。若你们胆敢伤害村里的任何事物,我定要你们好看。”
薛纹凛昂起霜雪面孔,看向云乐时眼底潜藏着忌惮和畏惧,却仍是努力挺直腰杆,将盼妤尽量拦在身后。
是夜,老夫人默默等人来报,一人进门后,低声禀报。
“北澜大营探不出动静,只知营房不许进出,而看守营房的尽是金琅卫,刑房内也不知关押了何人,递消息的弟兄一无所知。”
“那小夫妻入夜后就在房间歇息,倒没再外出。”
“夫人,要留他们多久?远哥儿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云乐显得忧心忡忡。
老夫人面沉如水,抬眼看云乐时倒有几点温情。
“他们的说辞真假难辨,先试试身手,若好控制,便先静观其变。”
“至于远儿,他因两年多前的事早已深处风暴中心,并不宜随意出手,老身没有派遣过什么任务给他,无端被擒的确很奇怪。”
老夫人口气忽而肃穆,“勿要忘记我们的存在意义,不可因小失大,关键时刻该撤退便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