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想要劳动筋骨,有时真的好艰难
彩英面纱下的表情半边冷漠半边黯然,声音却一贯文静柔软。
她温声哄着老夫人,也不管云乐打不打算辩说。
“请老夫人保重身体并明察,夫君操心山中事务不易,许多事,是我故意隐瞒,实非他有过失。”
老夫人气咻咻地怒视着风暴中心的男子,满脸恨铁不成钢。
“你莫名身患恶疾这么久,有心糊弄我也就罢了,竟还想着替他圆谎。这孽障若心中有你,只消稍稍用心,只消用眼睛去看便是!我问你,他是睁眼瞎么?”
面纱上的双眼透着沉静微芒,这番撑腰显然并没有劝软她的心肠。
她依然语气平和,“老夫人,如今山中安危关系甚大,你何必为了我的事徒伤肝火,我也不欲让他因我心生杂念,终归先好好应付掉眼前的事要紧。”
老夫人拐杖猛地杵地,恨恨地指向男人,“你啊你,任凭在外行事如何干练,一个男人回到家连怎么对媳妇好尚学不会,这人将来还能顶什么用?!”
云乐皱眉盯着彩英,嘴巴微动,脸上布满欲言又止的别扭。
“在老身跟前装什么?”老夫人阴恻恻地讽笑,“装无辜还是装可怜?还怕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云乐被怼得脸色发白,沉沉叹了口气,语气平平道,“我没有辩言。只是彩英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实在分身乏术,除了手头上的事,也再无旁的精力。”
老夫人顿时哽噎,耳侧清晰传来彩英隔着面纱发出的冷笑,怒火从胸膛立时翻滚冲上了头顶。她颤巍巍握住拐杖,凶狠地气促了两声。
“小畜生,你真是好样的!来人!”两个青年应声入内,见场中二人面色不善,只有彩英不知何时悄悄退到了一边。
“立即带他去刑房闭门思过,一日一餐,饿不死就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私自放人,就算天塌了都不行!”
两个青年听罢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有些慌乱,但见云乐冷着脸并不辩解,却也不敢违令,只好上前一人一边走到他近旁。
“大哥......”其中一人嗫嚅地喊。
云乐幽幽看了眼彩英,朝老夫人双手抱一礼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青年态度决绝地在连接主屋和前堂的过道上走了不多时,忽而立定。
他回身往不远处一望,阴沉地问,“今日那二人都去了哪些地方?”
一人不用循着眼神瞧也知道他指的是薛纹凛和盼妤,稍作思考后回答,“男的照旧去村塾,暗影兄弟回报正常。女的今日与彩英姐呆在一处,钟老也在。”
云乐脸上看不出喜怒,兀自低头沉思片刻又一言不发地继续朝外走。
他望去的方向只能瞧见居室的两个窗棂,里间犹如一团黑雾什么都看不见。
“那老婆子真发作还是在做戏?”站在窗前的阴影里,盼妤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同样站在窗子另一面的男人。
薛纹凛眸光微闪,依然没有收回看向窗外背影的视线。
半晌,他略显低哑地回答,“你以为,这场戏主角是谁?”
盼妤听他声音先皱起了眉,“你怎么了?声音不大对,可不要瞒我。”
薛纹凛已习惯她不着话题重点,虽没去看她的眼,竟然老实回答,“应是夜里受了些凉,这次是你对,是我不该固执己见。不过不妨事,我心里有数。”
盼妤一字一字入了耳,听着听着呆愣地微微张大了嘴。
她浑身僵直了少顷,蓦地伸出指头抚了抚鼻尖,再而扑哧一声笑了。
薛纹凛:“......”说实话的魅力真是莫名其妙。
女人向他靠近,见人定在原地没有后退,心底就像无数猫爪在轻挠得直发痒。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任何举动,她偏偏依仗着这一点,悄悄伸出双手。
还没摸到人,盼妤先略显俏皮地一歪头,特地压低了声线,嗓音里浸透着一股娇媚的磁性,“这是我听到的,最令人满意的回答。”
她自我脑补着面前一团黑影的表情,又莫名地轻笑,“凛哥不必解释,你定是担心影响行动才对我坦诚,作为此刻生死与共的同伴,我很满意。”
对面除了清浅均匀的呼吸,对她显得饶有兴致的一长段话半句回应也没有。
盼妤笑了笑,任凭猫爪在心里继续挠着痒痒,又察觉脸上上暖烫烫的。
她还知道如何逗薛纹凛说话,“今日彩英就是故意的,别看她性子看似沉着冷静,其实绵里藏针,发作起来伤人得很。我倒是从旁推波助澜,却不敢真使劲。”
薛纹凛的回应如期而至,语气平常,仿佛只比平日放松了那么一点,但在盼妤听来竟觉得里头含着赞赏之意,“她今日有此举,说明你已成功。”
盼妤心中得意,自我欣赏地颔首,“接下来就可以行动了?”
“自然不能。”
“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大约也就只此这一次成功,你打算坐以待毙?”
对面的黑影待她说完话朝床榻旁移动,盼妤心中巴不得地跟了上去,看他亲自点燃了烛灯,随人一并在圆桌前坐下。
烛灯映出男人苍冷的面容,她定神大胆凝视,心中一面赞叹,这五官神韵真是难以描述地好看。
薛纹凛浑不在意她的举动,缓缓解释,“想要一击即中,总还缺个声东击西的助力。”
盼妤先是纳闷,瞧见晚间场景顿时明白一切,低声叹道,“真是难为了!可是如今既发生了这么一遭插曲,为何还是你去冒险?不能那只鸟独自搞定么?”
薛纹凛一面自嘲又哂笑,“吸引注意力极要牵扯敌人的耐力和精力,这两样,你我身上只怕都没有。”
说得盼妤脸上一臊,想想是这么回事,随即自失地一笑,“我们自当不能与人比年轻。”
她心中其实无时不在担心薛纹凛那个夜探后山的计划,见他总含含糊糊似不打算说个细致和所以然,虽想问,但又怕碰一鼻子灰。
按照这人性子,他真是极有可能自己一股脑把什么活都给干了。
想要劳动筋骨,有时真的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