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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不管他要杀谁,我都会挡在前头

由于从现阶段而言同床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二人是否异梦就更不值得多探讨。

但同间屋子,听到同一个人同一番话,他们二人心境竟也几乎没有一处类同。

她只听到薛纹凛一直在抗拒和否认对自己的关心,又放任二人原本就脆弱的关系置之不理,宁可关心司徒扬歌如何荣耀回朝。

她听到薛纹凛婉拒任何人靠近,听到他将自己比作同其他人一般无二,

这些种种无不令盼妤沮丧,沮丧到她原本打算一直装睡下去,自己先憋不住了。

“你们谈话言犹在耳,不用劳烦你重复。”

她就想告诉薛纹凛自己什么都听到了而已。

薛纹凛无端沉默,少顷,只语气温和,“我给你倒点水。”

“不,不用,嘶——不动就成,皮外伤嘛......”

她无意间扯动伤口,回想方才四人一室时,自己甚至都没感受到薛纹凛在紧张自己,难得受了这村野大夫都不值一提的小伤,想想好没意思。

薛纹凛却蹙眉不悦,“那你便听到了,恢复气血和祛除伤疤需要精心调养。”

盼妤顺着他话这么一想,又嘴角一挑又了点笑意。

薛纹凛大概也就方才那逞威风的一瞬,令她感受到真切而无杂念的关心之意。

她到底失血过多,连偷听谈话都是特地攒了精神,这会两人独处倒是松软了神思。

一阵困倦猝不及防地惊袭全身,她半边肩膀耸了耸,懒洋洋地道,“伤这一次,换你叫我一声,也值得。”

薛纹凛已近到身前,看到对方眼帘阖拢之下睫羽正微微颤抖,杯子一直没递。

“说什么胡话。”他语气平静,略显得干巴巴地道。

那两声疾呼自有当时当下的心境,只不过现在去回想又浑然忘了。

薛纹凛心想,情深以待总不至于动辄会忘的,但自己此刻若说出这内心实境,恐怕令她觉得雪上加霜,也就不想多提了。

“凛哥,我当时,早就发现那禁卫有问题,我只是想不清楚他冲谁去的。”

盼妤闭眼轻声,“但我心里瞬息就想通了,不管他要杀谁,我都会挡在前头。”

“即便是他我也愿意,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薛纹凛摇摇头,醒悟她闭眼看不到。

他原是极满意这样沉默的姿态,淡薄的两片嘴皮子都干得懒于张开,可架不住心底莫名泛起一丝纷乱,于是耐着性子回答,“自然猜不到。”

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只不过口诛笔伐,只消自己不在,刀剑相向都真真的。

“这些年我对他诸多容忍,其实和娉婷毫无关系,司徒扬歌慕恋谁或因谁受伤与我何干?娉婷害过多少人又与我何干?”

“我对他宽忍,无非就是多年前他曾救过你,那一次是生死之际,至今都令我悔不当初,他帮我留下了你,无论如何,这个恩我都要报。”

女人睁开眼,吁口气后双颊才浮上一丝单薄的血色。

“但恩总要还完的,这些时日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我的确在不断退让,我已经退让得没有耐心了。”

说话间,她面容很快变得疏冷,继而眉间缓缓聚起戾气和威势。

薛纹凛观察得仔细,心念既动本是要相劝,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又咽下。

大约是,觉得劝也无用。

“现在我这也算一命换一命,他若再胆敢——”

她拧紧眉,似乎在斟酌要如何谨慎地表达,“若胆敢,继续扰乱你心境,让你从此都疏远我,我定会让他后悔今日。”

只有后半句威胁才是隐含了不悦,毕竟当事人也没在,这狠话说给谁听?

于是女人的语气多半是清冷的嗔怪与怒意,听到薛纹凛耳中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听完话,薛纹凛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定定神,觉得有些话再难听也不得不发。

“你知海东青出现的意义,阿妤,希望你即便不打算襄助,也不要——”

“不要什么?落井下石?”女人把脸蛋枕在自己弯曲的单肘,神色恍惚地喃语。

她侧面颌线因苍白而显出几分柔弱,但说话语气仿佛被谁人谁事刺激,不知从哪个时辰点起,慢慢开始变得犀利。

哪怕在薛纹凛面前,也渐渐冒出锋凌。

当然怕她落井下石,但放在从前,薛纹凛并无此类担心。

这位太后娘娘最心心念念全护大局,最善于两相权衡,最能摒弃私仇私情。

但此时此景,又联想这数月的相处点滴,薛纹凛颇是拿不准了。

率性如斯,就怕她对皇帝耳提面命,加上那小皇帝总有突破常人之举。

简直预料不到能发生什么......

可,长齐乱不得。

倒不是三境打破盟约,就一定对西京有唇亡齿寒般的直接伤害,只是以长齐的地域位置和此域所拥有的各类石矿,若皆数落入歹人之手,西京才有腹背受敌的隐忧。

这些因果利弊,其实稍微点拨就很明晰,但偏偏,薛纹凛此刻有些说不出口。

短暂的静默中,就见女人懒懒地切了一声。

大约喉咙干痒,盼妤不觉轻轻咳嗽,面上显得百无聊赖,“我早弃了身份,有什么资格影响朝局,他自作孽他的,你要想救你去救。”

她抿抿嘴,不禁自嘲,“难道我从济阳城至此,没有做个好人平凡度日么?但凡有一分在仗势欺人么?但凡有一分曾勾连千珏城么?”

女人蹙眉不解,越想越荒谬,“你们一个两个,总疑心坏事都有我的份,总疑心阴谋皆是出自我手,总忌惮,我在背后拿捏身份,以对你们关心关爱之人伺机迫害。”

“最可笑,就是这桩桩件件的疑心,竟都明目张胆当面冲我来。”

“我盼妤,究竟是极恶之人活该被厌恶不齿,还是单纯小白兔就该被人欺负?”

薛纹凛安静站在床沿,俯视着近侧愈加惨白的娇丽容颜,仿佛还看到这张动人心魄的皮相背后,混杂了从渴望无措到失望无助、层层交叠的情愫。

他只是没想到,这些情愫被她这么自厌自弃地坦诚。

薛纹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沿,连茶水快要冷却都不自知,他当然不可能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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