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少年轶事之她真的很害怕
葵吾大惊失色,循声而望时身侧嗖地出现一闪。
薛纹凛两个跃起跳到茶肆门口的石狮头上,返身急向葵吾喊,“抬轿!”
葵吾弓步向前,一拳握腕,薛纹凛借力飞身,长腿扫中茶肆两侧迎庆典的红绸,手脚并用间三两下竟一口气上了二楼!
葵吾只差没喷出一口老血,这会还哪里敢动?只得眼眶欲裂地静等后续。
薛纹凛落地时正与盼妤四目相对,他身姿轻巧,几个起掠间特地放轻了动作。
二楼雅居为多,围观得力的看客鲜少,唯一目击者是个店家伙计。
始作俑者被盼妤视线影响,似乎也觉得方才的风动不对劲。
他以绝对悬殊的武力,将盼妤上半身锁在狭小的两张围桌之间,看向盼妤时满面凶气和杀意。
盼妤见他有所反应就要返头,立马用尽力量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大比兜!
那贼人只遇见她在自己铁臂禁锢时的徒劳挣扎,哪里想到天降神力临了赋予她身上,
一时就,被打懵了。
盼妤拿住这间隙,终于发现对方脑子委实不大聪明,乘胜追击又抬脚给了一狠踹。
凶徒侧着偏身躲过,晃眼时才正经发现后头鬼魅般站着一高挺纤细的少年,登时面上肌理顿然扭曲,嘴里叽里呱啦高声尖叫吐出一长句番邦语。
盼妤的腰抵在桌前几乎被折成两截,双手反撑住桌角呆愣愣地问,“这叽里呱啦说的什——”
“咚”地钝响后还余了尾音,只见盼妤手指一寸不到的桌角上深埋一支箭簇,“么”字被她强行咽进嘴里,眼神里随之擦过畏惧。
薛纹凛:“对面有他同伙,蹲下!”
盼妤:“......”这翻译速度可以啊。
蹲下?她倒是想,但办不到啊!
盼妤似乎觉得场中还有自己人在,比敌人听出自己在示弱这个事实更为重要,不禁颤巍巍又可怜兮兮地道,“我手软腿软,腰都要断了,我动不了!”
薛纹凛气得差点想笑,就她方才那不轻不重的一脚,人对方没被踹出什么正经伤来,倒让出一个好角度来收拾自己。
他手脚并用仓促爬楼,已经来不及感叹自己甫成年后第一个英雄救美的壮举了,听那凶徒对着自己呜呜丫丫又念了数语,薛纹凛倒有些生怒。
“是你王不想活了还是你替你们部落不想活了?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竟敢在西京王都当街撒野?!说出指使,否则本王必连坐!”
盼妤张大嘴,她听不太懂,只觉薛纹凛放肆开嗓的声音尤其敞亮,倒与方才对方的一般无二,虽然也像和尚念经,偏生就是要好听些。
然后蓦地发现,他这句威慑果然起了作用,对面暂时偃旗息鼓,大概率独留伙伴一人遁走了。
留下的这枚弃子则明显做好了杀身成仁的觉悟,喉咙爆出可怖的怒吼,扑上去就与薛纹凛缠斗起来。
现在,局势实则发生了改变,是二对一,额......是看似。
盼妤:“......”
盼妤一脸苦相,她与那凶徒力量对比实在悬殊,方才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半边腰都快闪瘸了。
她自然发现薛纹凛的应对位置不是太好,且余光往下一瞥,他那随行的侍卫竟还不知行踪。
屋漏偏逢连夜雨时,自己的战力还不足二百五,实在太辜负救命恩人了。
盼妤咬牙从腰际拔出贴身匕首,举起来时手禁不住地抖,她无比喟叹地想,自己性命攸关的千钧一发时机都没拔得出来的破玩意,果然是用来英雄救美的。
她舔舔干裂的唇面,双手紧紧交握住匕柄,又尽最大努力站直身体,小心翼翼朝凶徒靠近,要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薛纹凛也不得不服输,皇子们修习的皆为一招致胜,旨在速战速决,即便他混迹外公军营,也就现场格斗留了点经验罢了。
薛纹凛冷白的脖颈已被凶徒掐出几道青紫,勉强还有进出的气,面色已经十分难看,额角处太阳穴的鼓动清晰可现。
他给自己留下的生机全靠自己一只手,那只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对方下巴紧紧箍在指间,只消自己再拼出一点吃奶力气,就能捏爆。
薛纹凛被迫斜靠在围栏的角落里,生生被憋出两线眼底殷红和两框热泪。
他视线清朗,能全须全尾观察盼妤的位置和行动,也能瞥见对面楼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喊出话后对面没有动作了。
但没有动作并不等于销声匿迹,葵吾已经往京兆尹府报警去了,对方能提前派出甲乙环套来行凶,必是盯着去这小郡主性命来的。
他默默而艰难地从胸腔吸入一丝珍贵的气息,伴随着对方边吼叫边使蛮力的和唱无奈思忖,这小郡主的命决不能有失。
这个念头犹如一道强烈白光,徒然造访了他已被迫渐成混沌的大脑,薛纹凛猛地一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动,趴下。”
“啊!”与薛纹凛咫尺比邻的黝黑脸庞蓦地扭曲,薛纹凛还感到脖子上的掐力放松那么一瞬,一瞬后传导来了更加令他窒息的感觉。
那人被激怒了,薛纹凛自然亲眼瞧见发生了什么。
盼妤举起匕首刺捅对方后背,和他提醒先照应好自己几近同时。
薛纹凛难受得咳嗽了两声,耳旁除了男人嘶哑的痛呼,紧接着就听到另一声娇丽的“啊”——
薛纹凛:“......”
拜托别帮倒忙了,先乖乖趴下不行么?
这声惨呼更在他意料之中,猪队友发动攻击时不先想好自己防守后招,被那男人长脚往后一蹬正中胸腹,呜呼一下就蹬开她手中武器。
盼妤忍着泪,吸了好几口气才憋住这股剧痛。
她竟也执着,晃晃悠悠就去捡被蹬飞的匕首,少女用灵巧的手指粗暴地扯开束发绸带,将匕首用红绸紧紧缠在掌心,少顷,又在同样的位置立定。
阳光在匕首上折射出橙红的霞色微芒,暖意没有一丝一毫入到她身体,她在这世间到底活了十几岁,终于领悟到什么叫做恐惧。
喘息声从少女的喉咙逐渐溢出,她知道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
她与母亲被冷落在深宫时不曾恐惧,被亲姐拿箭簇指喉咙时也不曾恐惧,要知道上述两种情况,其实踏错一步照样万劫不复。
盼妤艰难地吞咽着,又不禁心想,这恐惧毫不迟疑自自己内心发芽,要说今时和往日的差别,唯一就是,现在是有人的性命她不能放弃。
所以她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