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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少年轶事之意难平

宽厚粗糙的大手翻转着掌心物件,祁州王阴晴不定地看着染满血污的半块破布。

“这便是她递出去的信物?”口气颇是迟疑。

他不远处的座下,一名身姿纤弱、楚楚怜人的妇人挺直跪立,眸眼清明、口齿清晰且恭敬回道,“郡主的确这么说的,也仅带去那句口信。”

祁州王定定看向女人,将口信兀自重复了一遍,“一句‘我已选择,看你行动’?”

女人面上也漾起些微迷茫,仍点点头称是。

“后来你便去了襄国公府?”

女人眉眼平静,“是,西京有且仅有一位国公——”

“他膝下有子已近不惑,而属下在府中见到的被称呼为‘主子’的少年,虽姿态憔悴却不掩美貌秀致。根据情报暗网的消息,正是国公外孙,始宗陛下那对双生子的其中一个。”

祁州王怔忪数秒,嘴角抹开一丝奇异惋惜的笑容,语气不乏感叹,“我这女儿,竟有如此机缘如此魅力如此胆量,私会西京皇子?!只是可惜——”

感叹过后又生冷厉,“她偏生私心并非幸事,若真是因那皇子而失完璧,朕必有严惩。以你所见,可发现什么端倪?”

女人沉吟片刻,眉梢未有丝毫移动,似是陈述一件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事。

“那位皇子情绪哀伤萎顿,但看到信物仍有所触动,只是言谈间并不相信属下。他行事谨慎,似与郡主有通联暗语的底气,属下仅带来一句回话,尚研究不出有何要义。”

女人将回话重复了一次,见得在场众人不是迷茫就是不解。

她至今尤记少年昳丽绝尘的面容,两瓣薄唇浅淡无色,眸眼里原本一片黯淡,却见到信物后闪烁出了微光。

那少年面容苍白双眸坚毅,他说,“但可一搏。”

祁州王听罢微微狞笑,不得不承认女人所言非虚。

那句带出去的话与带回来的话没头没脑,很像早有商量的暗语。

但祁州王心中的倒刺并非这次私联,而要回溯两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私通也好,珠胎暗结也好,此种丑闻之所以掀发他泼天怒意,自与当下自己所求有关。

他需要一枚净且纯的棋子,他更无法忍视西京未来王座的身旁,会不是自己的女儿。

三国鼎立的姿态若想稳固且长,祁州交出的诚意和答案便是最佳选项。

他可以不扩张军队,可以不肖想做老大。

三境恰逢开国皇帝坐镇,他刚好膝下适龄二女,坐拥这等近水楼台的资本,只消嘴皮子动一动,皇后之位几乎唾手可得。

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手中两个女儿里外干净便是。

若这都无法令他如愿,那么谁触他霉头,便是谁要万劫不复。

祁州王瞳色转暗,阴恻恻地道,“用好你们的手艺务必令人开口,朕的女儿既不想承认,那便从旁的参与者开始攫取真相。两年前派驻济阳城的护卫也好,昨日拿九族发誓的证人也罢,事关她的清白和所谓那婴孩,所有一切,朕都要知道。”

常元丞站立一侧忐忑不敢言。

他昨日交出的态度与立场虽得到认可,但那少女破釜沉舟似的勇气也令人心惊。

他既非两年前的目击者也非此次刺杀的知情者,他仅仅习惯性推波助澜罢了。

然而这件事,实则容不得一点偏差,他心中所持的所有底气,不过是自家那位太子妃外甥女的一封密信。

常元丞微微抬首,见祁州王向女人几番密语后挥人退下,初时尚能忍耐沉默,又想到这几日自己四处奔波的目的,终于忍不住地道,“陛下,郡主这里须得速战速决。”

“嗯?”祁州王懒懒掀起眼帘,听他起了个话头,挥挥手继续屏退左右。

常元丞甫惊觉自己不谨慎,顿时咽了咽喉咙,先告一声罪,“郡主如今态度,必不会主动坦诚实情,臣只怕对方若以不管不顾之态做些什么,届时我们被动。”

祁州王冷哼,轻叱道,“有话直说,勿要遮遮掩掩。”

常元丞抬袖擦擦额头不知何时生起的细汗,“臣从来只作最坏打算。臣是怕,郡主与那皇子之间真有点什么,他若去始宗面前一念求娶,届时我们措手不及,枉费您所盼。”

祁州王的确最怕发生这种事。

如今表面看来,能有暗语默契的男女,说不定便是一个私下求嫁,一个同意迎娶,但偏偏近日,西京王廷发生了惊天变故,事态一旦不主动控制,自己的谋算只怕就要完。

他当即阴沉下脸,“说到底那还是个黄口小儿,他如今自身难保之下,在始宗面前未必就有这等脸面和能量,你速速假拟两封信,至于内容,附耳过来。”

常元丞迷茫地上前迎上祁州王凝肃的面目,将一番耳语御令尽数收悉。

女人拿走那块布料后接连两日没有出现,盼妤尽管心焦无奈,却只能破罐子破摔。

她仿佛交予出了身体里仅剩的勇气和渴望,当那块布料与她分离后,所有心理和生理的欲望都尽数消失。

她近乎绝食了两日,在意识逐渐模糊的第三日,耳边终于响起那抹犹如天籁的女声。

盼妤从女人离开起就不再挪动身姿,始终歪在离门口最近的土墙处。

门外的声音因激动又隐约抽泣,依然饱含熟悉的柔情,“郡主,妾身不负所托,终于见到八殿下了!”

盼妤闻言顿时一哽,在喉咙吊起半天的一股弱息颤颤巍巍地吐纳,她抬起一边细瘦的手臂勉力撑靠住墙壁,上下唇轻轻抖动,“他可有回信?”

几乎喟叹着呢喃完这几个字,未等回复,盼妤忍不住闭上眼,心中翻起无名的潮涌根本无法自抑,她没办法解释自己此刻为何会失态。

她与他的交遇明明简单而粗暴,此后甚至没有许多温情与和煦的细节作点缀。

偏偏这些平平无奇的交集,竟迅速积累起了难以言喻的缘分,直至那夜那些交谈,如今想来都像一场梦一般。

她这几日时常恍惚,每每对这番经历产生怀疑,因为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

女人废话不多,直接从门缝递进一封素白纸笺。

盼妤接过来还未看内容,心中疑窦便尽数熄灭,这上好纸笺她在国公府中见过,更见薛纹凛用过。

她满足地抚摸着柔滑的纸面,轻轻道了句谢。

她缓缓撑开第一页,鼻尖嗅着清凛幽幽的墨香,幻想这气味与脑海同时打开的回忆恰逢重合,莫名就变幻成那个让人一眼难以忘怀的少年。

她微红了双颊,瞳孔倒映出一串白纸黑字,里面的每个字,她都识得。

但下一秒,她亲眼看见那些字句化成一道道锋锐利刃,朝自己胸口搅揉戳捏。

她徒手随意一抓,一片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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