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想呛声我,劝你省省吧
盼妤知道背后那道视线来者不善,她并不刻意但也没想隐瞒济阳城这三个字。
以顾梓恒的精明劲,当自己顶着他“最讨厌女人”的脸若无其事聊隐居时旧事,心里总归不会好受,即便他意识不到自己就是“林羽”,也会归结为薛纹凛被千珏城监视。
只不过如今,盼妤对薛纹凛以外的任何人耐心不多,更不想花时间周旋,管他公事私仇,都不及身旁这人安危的万分之一。
她捋开挡住睫毛的刘海,目光那么短暂一晃,看到薛纹凛又撇过脸选择用后脑勺应付自己,盼妤无声促狭,这人方才明明打破冷静差点都害羞了。
但她又自信猜测,薛纹凛此刻心情应不会差,因为她已承诺亲自出面对话司徒扬歌,这姿态等于向皇帝表态要参与对阵长齐的决策,对司徒扬歌而言最可能是强心剂。
皇帝沉默片刻后颔首,旋即不忘叮咛,“十二时辰罢了,朕容得出来,只不过——”
他语气渐渐浮起威压,一副全然不顾对话何人的俾睨姿态。
“朕绝不允任何人、任何利益归处,凭白让您和老师背负世故交情。大西京唯民唯国唯利,就是不谈费力不讨好的人情。”
盼妤听罢哽噎,不知为何,总觉得年轻皇帝即便将冠冕堂皇的言词挡在身前,那股老大根本不想搭理老二老三死活的无情劲,简直刺鼻冲天盖都盖不住。
这句话再说难听点,意思是若长齐和祁州利用她与薛纹凛的情面到处作妖,比如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再比如狐假虎威仗势欺人,那么后面路的尽头就是玩完。
祁州于她而言无法抹去母族的印记,长齐却是薛纹凛心中莫名的坚持,就是无端莫名,有时她甚至怀疑司徒扬歌只是个挡箭牌,但她没有证据。
她专注去看身旁这人的反应,仍是一个轮廓都格外好看的后脑勺,没什么别的反应。
盼妤暗暗叹息一声,垂首娓娓温柔,好像稍微大声点都犯了天大罪过,“你家小狼崽子怕是识破我身份,我去找他谈谈,你继续休息,需要肇一进来么?”
那后脑勺先是没动静,盼妤也只默默盯着,少顷过后,她入耳清晰听到一息细碎的喟叹,嘴角便再没忍住笑意。
“不必,孤正乏,不想说话。阿妤,如今是他们的时代......”
这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真是......真是为她培养耐心的好去处。扬起没多久的嘴角不禁一抽,眼轱辘缓绕半圈才懂薛纹凛在暗示什么。
他以为自己要独揽大权,在这些筹谋上霸道专行?哪跟哪呢!不过谈谈那位继承人对自己的恨意戒心罢了,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久了多了,为难的还不是薛纹凛自己?
盼妤转念立即无奈,料想薛纹凛未必会为自己为难,多半要先去护犊子的。
“你看,误会了不是,我如今不敢招惹他,只是有错赔个不是,有误会解开心结,这么个‘谈谈’而已,不行么?”
薛纹凛当然不会回应她,但也没说话,她权当对方就此默认,转身殷殷对着顾梓恒似笑非笑,“薛小元帅似有满肚子话,如今大敌当前,忧思困顿还需抒发,别憋在心里。”
顾梓恒眼尾微红,点漆如墨的瞳孔里赤裸裸裹着审视和猜忌,这么照直盯到盼妤脸上。
盼妤瞬间有种错觉,仿佛这份情感浮在表面,似乎还能继续往更深处探究,但一直往深处走,她心中莫名开始胆寒。
她如今明明连死都不怕,唯独恐惧恨意和失望,这两股情绪,往往就出现在她所在意之人身上。顾梓恒虽也谈不上在意,但他有个无与伦比的技能,就是影响他那义父的心情。
她坦然直视青年那俊美却阴沉冷戾的面容,视线无转移地轻声道,“皇帝,我与小王爷出去谈谈。”
薛承觉对济阳城中客栈大娘子和租客的奇异经历一无所知,还只当顾梓恒沉湎往事一时无法自拔,由于自己上前也劝不上,听母亲开口主动说和也乐见其成。
盼妤一袭黑衣遮住面容,见顾梓恒黑着脸阔步离帐,连忙疾行跟紧走了出去。
一面无人看守的坡下,顾梓恒抱胸斜睨,眼神中丝毫没有臣子面对天家贵胄的尊崇和敬重,他冷冷开口,“太后,欲擒故纵好玩么?”
盼妤满目平静,一句话消灭对方气焰,“你知道你哪点最像你义父?”
她见顾梓恒闻言傲然挑眉,扑哧轻笑,“你与他一样,脸皮太薄,口舌之争上基本没有胜算,论牙尖嘴利,你再年长十多岁也不是本宫对手,想呛声我,劝你省省吧。”
顾梓恒:“......”怎么感觉脑海轰隆,哪里有个弦断了!天下果然唯小人与——
盼妤轻轻抬手阻止他炸毛,不疾不徐地继续,“济阳城同是我们追忆少时之地。他想去,我不能去么?”
她故意在青年眼前横来往去慢慢踱步。
“我于两年多前就落地济阳城,此后从未企图在济阳城搅动风云。这一点,你那心腹庄大人不清楚么?再说论巧合,那也算凛哥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哪里是我主动半分的?”
顾梓恒咬牙,“你说得很对,你不但口才完胜,谋划也步步为营,我可不敢恭维谁主动谁被动。”
盼妤无奈失笑,“你以为济阳城至此的一切都是我故意步步为营重新接近他?”
她反问过后声音蓦地变柔软,一字一句地问,“小王爷以为,决意假死隐世之人到底有多在乎人心?能唤醒他一点顾念只得用真诚,你觉得任何计谋在他面前有用么?”
顾梓恒眯起眼,毫不留情地对她浑身打量,直白提问,“即便从前所言非虚,如今你目的又是什么?”
盼妤当然不会傻到说出真实心意,她早认定眼前这货是她未来追情认爱之最大障碍,最好的策略只有假意奉迎和支走了事。
她堆起满脸诚意,生怕他少数半分,口气里怅然不已,“我与你义父既有这番巧遇,能为过去赎些罪尽管把握机会,至于许久未来,自不敢肖想半分。”
顾梓恒两只眼睛都写满怀疑和不信,他不是没被这番话感动,他是幼年上过当,总觉得有股某些熟悉的味道,难以言喻,但他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