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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甚至不能准确称之为破镜重圆

薛纹凛听得很仔细,中途也不曾插话,逢到细节处,男人的眉梢会淡淡耸起,怕是担心盼妤过分在意自己的反应,于是尽量很快收敛,不再露出其他特别的表情。

盼妤述说时夹杂自己一些推测,不可避免提及潘清儿、“侯爷”等人物,听得薛纹凛频频颔首,也看得出,薛纹凛从来就没放松对这些人物来历的思考。

“村落真实用途,楼飞远身负重任,这些究竟是你推测亦或经她引导而产生的念想?”

盼妤认真思考半晌,回应出后者,发现薛纹凛对此并无异议后,视线不再转移,安静乖巧地凝焦在薛纹凛身上。

他周身其实看不出震山所受伤痛的痕迹,苍白的面容一贯欺霜胜雪,轻弱的吐息一贯夹杂喘咳,参与正事一如既往条理清晰,运筹帷幄之间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跟着他节奏走。

旁人不知就里也就自然而然被牵着鼻子走,盼妤却不可能被他表面几句轻描淡显打发过去,她当时被牢牢护在他怀里,几经多日休养尚且偶感胸腔灼痛,何况他本就久病羸弱。

缠绵病榻的光景还在前几日,就他那身体竟能好那般快?怎么可能。

她也不敢放任目光太过胶着厮磨,索性淡然坐视他半演半装。

盼妤不得不承认,薛纹凛身上是有恶劣因子存在的。

他必吃定自己即便掌握真相也不敢违逆他心意,想隐瞒众人时就有同伙可信手拈来,想胡说八道时就有帮手可周全破绽。

这种单方面强制配合,薛纹凛从不提前预告,全凭自己一腔聪明才智在人前自由发挥。

他明明从精神到行为都将自己排开在外,方到用时却像在使唤多年战友似的,呵,这还不够恶劣么?

她愤愤不平,良久转而心中叹息,一面暗忖这活生生的利用何其残忍,一面又愤恨自己上赶着积极主动配合无间。

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复盘时,这股愤恨愁肠交杂着的情绪都在初时如潮涨,认真清醒思虑过后又如潮退,最后岑寂成一面沉静的湖水。

任凭如何咬牙切齿,她都做不到对薛纹凛生气,或许她分明清楚,薛纹凛如今的欺骗和隐瞒,目的都只不过是消减亲人故友付诸其身的关切担心罢了。

这些情感是救赎不是负累,是力量不是伤害,是盼妤得知薛纹凛还活着时,决意千恩万谢又还不完的债。

所以她除了笑脸相迎不打反口,还能做些什么?

她近日将凡事想通得尤其迅速,甚至偶尔为自己不再自寻烦恼惊诧不已。

直到有一日,当她看见大帐主座的两个青年绸缪决胜指点江山,她徒然醒悟是为何。

她曾不忿于在自己的时代迟暮,过分执着付出与得到的对等,始终想要证明在王朝迭代中无法撼动的功绩和地位。

而攫取和守护“得到”却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艰途,其中充满诱惑与欲望的试探,而她却没有通过试炼,最终失去得更多,面目也变得更加可憎。

重获新生的薛纹凛教会她找到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追寻”。

尽管是以冷漠和回避的方式,每一次淡漠都传递着真切的厌世,每一次回避都以安静清醒的姿态,令她时感痛彻心扉却是其次,而他毫不犹豫抛却前尘的意念让盼妤无所适从。

她认为是老天决定了这次重逢,但此后的每一步盼妤都怀揣目的而去的,她无法定义这个目的是什么,不叫冰释前嫌,不叫放下过往,甚至不能准确称之为破镜重圆。

伤害已成事实,并在他心中徒留失望和戒备,但误会至少应当解除;感情若无法修补,她是否可以从当下开始,重新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关于往事,盼妤认为自己渐渐不敢提往事,并非全是害怕薛纹凛在噩梦里纠缠,而是当她意识到对方选择快刀斩乱麻来了结过往,那当下自己更应倾尽全力塑造新的未来。

一个属于他的未来,或许其间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

陷入神游时的眼神渐渐虚化,薛纹凛在她眼前化作一片白茫茫的重影,蓦地,那重影说话了,“阿妤,或许你当更加冷静与克制,接下来的形势,只会更加复杂。”

薛纹凛以后的人生,没有她的存在......

“尽管只是从一点嫌疑开始,我以为你不该再与她待在一起。”

他或许不在济阳城,在另外什么阳的城里,再认识一个“林羽”,他会好脾气任她欺负,包容她肆意揉捏、讨价还价、做主做到他头上......

“朱雀营已经传来奏报,稍后一起去大帐商议。”

他甚至愿意为“林羽”奋不顾身跳密道,为“林羽”宁可自己受伤......

盼妤猛地双手覆在脸上,心情颓唐燥郁到了顶点。

小气的人终究小气,无论如何努力都装不来大方,她就是无法忍受,自己在薛纹凛的未来里连一分位置也没有。

即便她有太多自作自受,即便未来负罪负重前行,她做好了不被原谅的准备,做好了捂不热那颗千疮百孔心的打算,那么,如果拥有的位置叫做“陌生人”甚至“仇人”呢?

她应当接受么?应当,可......可无法接受!

葱白的十指覆在自己冰凉的肌理逐渐用力,盼妤强自压抑着内心喷薄成势的焦躁。

她徒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徒然回忆重逢后的那些伪装何其浅陋,难怪薛纹凛从不吃那套,他正是太了解自己!

指缝里的双眼蓦地睁开,长密睫羽弯曲紧叠着指节的肌肤,姿势难受都不及胸口悸动不已,还至少能遮掩瞳孔里愈发浓烈的阴郁。

她无不忿怼,去勉强自己伪装成大度之人,在此前时日里还伪装得那样真实。

以至于——以至于现在一旦反悔,恐怕会引起薛纹凛的剧烈反应和更深刻的厌恶。

“我决不允许!”陷入矛盾里安静挣扎的人倏忽扬首,突兀地发出一声决绝的宣言。

薛纹凛哪里料到身边人的天马行空,猝不及防被吓得当即愣住,但他很快醒过神,听得盼妤的回应立时皱眉不悦。

“你说说看,决不允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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