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她变了太多,变得薛纹凛简直感到陌生
“凛哥,你披上这个。”
“不必,我不冷,咳,你自己看好脚下。”
“没想到这密道漆黑深幽,却干燥得很。”
“......”
“我们分道而行真的没问题么?”
“他们,咳咳,心中不安始终未消,难免从众心理使然,这条路虽不及隔壁平坦宽敞,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既如此,你缘何另要分道扬镳?”
“少人少猜忌,我们另有打算,别节外生枝的好。”
“是我太冒失,虽也知会有惊险,却妄自托大自以为能坐等驰援。不想这里竟是前朝墓室,那断龙石甫一砸下,我心都凉了大半。”
“......”
“你,你可是生了我的气呢?”
“......咳,咳咳。”
“凛哥,我想在原地歇一歇。”
“累了?”
“不......是,是有些累......”
“果真是你累了?!”
“倒也.....不果真。”
“......”
“只是不自禁担心你。时机危急你定然不允,但入得这封闭不透气的空间太久时辰,你肺脉恐伤损不继。”
“前路应不会太长,我允诺不牵强硬撑,再走一阵。”
“唔......真是,恐怕第一次见你如此坦诚。”
“......”
“此处呼吸入鼻并无异味,应当不必防备哪里冒出来无色无味、且混于气息中的毒药吧?”
“先前我们已顺利通过机关,这密道不过是匠人用来逃生来用,怎会一股脑总想害人伤人......”
“倒也不错。那女子说密道通往绿林,可出去后,再要去找入谷地那山口怕是徒添路途。”
薛纹凛徒然停步,侧身时体量尤显轻薄,挺拔颀长的身姿傲然而立,随时随处入得他人眸里,都像一笔悠远水墨。
他迎着耳畔细微的风动回眸凝焦来时路,其实那里极目所及除了黑还是黑而已,但薛纹凛伫立时,盼妤下意识屏息痴望,异常乖巧安静。
不多时,薛纹凛像再次确信后方无人,微垂首咳嗽两声,提前拦住盼妤的关切,面目肃然凝重。
“按照此前商定,一旦城门事毕,我们当前往谷地入口那山脚——”
盼妤频频点头,忆及薛纹凛口口相授的计划,不禁觉得他思考绝妙且安排完美。
她唯一担心薛纹凛一往无前长驱直入,未来也不知到底想主导操纵个什么样的大局,他背地指点江山便还罢了,凡事都来上赶着自己冲锋这遭,她是委实吃不消。
既不敢劝还不得陪着生受,索性盼妤甘之如饴,当下空出点脑筋刚好琢磨琢磨下一步。
因这回意外困入墓室,导致他们的下一步无法全然控制,而薛纹凛素来讲究算无遗策,好嘛,从前时而为难得属下苦不堪言,现下他倒只管自苦,却不知自苦能叫身边人更苦不堪言。
阿蛮既能为外围任务指挥,怕不是单纯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简单。
几次谈话中,盼妤和彩英同感她对任务成败并不紧张,恐怕早有人帮忙安排后路,此次事毕,唯一的后路不就是协助关隘大营再行匪事?
“所以你料定她在哪里,哪里必有直通关隘的密道?”
要说谷地和关隘大营突然建立联系几乎是笑谈,既从前就苟且勾连,自然要暗中建立明、暗通道。
此次四面同时引洪,山脚内河也归属四角之一,阿蛮宁可少带人都要带头固守,其中裹含诡计倒也合理。
况且,薛纹凛从城池舆图计算出,即便洪水淹没山脚原来陆地,谷中依然可以靠船只来去自如,也只有谷中高居腰地才能独享这泼天便利。
盼妤脑海灵光一闪,蓦地惊呼,“凛哥,我们若去得迟了,岂非面对的一汪洪泽?”
薛纹凛淡淡睨她,吁口气缓声,“三面都有自己人内应,你还担心他们的能力?”
薛纹凛又语气平平地道,“只不过,我们第一次从山脚通过时无暇顾及周遭,其实回忆起来,那片树林应设置过五行八卦,倒不像阻拦生人,而是为了隐藏什么玄机。”
盼妤扶额无语,微抬高声调,“又是五行八卦?说到这,令我又想起潘清儿的鬼地方。”
薛纹凛不咸不淡哂笑,只不置可否。
“可说到玄机?——”盼妤拧眉一通苦想,“最怕洪水来时他们另开密道,若藏的不是明道是密道,我们可真有错过的可能。”
毕竟自己人都没有当时那遭逃脱经历,初次进那树林,乍一遇到洪水,恐怕只能被动应付阿蛮的任何举动。
说着说着,盼妤脚步都下意识加快,嘴上随即懊恼,“怪我误判敌情,此刻已无端耽误时日,只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时间分寸必争,但薛纹凛心里反而绕着其他事。
他渐渐落到身后,却始终悠然缓步,只叹自己从幽暗影绰的火光里,总能精准找到前方那颗微微晃动的后脑勺。
她方才提问皆从心生发,有些显得机灵劲,有些又明知故问,有些还明知自己答案却不厌其烦,她变了太多,变得薛纹凛简直感到陌生。
这位常宁宫中掌权多年的“太后”,如今相处起来尤为不像一位成熟而睿智的上位者,甚至不像一位与当朝皇帝做了十多年母子的“母亲”。
她极擅长表态认错,又唯恐自己觉得那是嘴上虚晃一枪,恨不能时时都掏出心窝子。
薛纹凛未必看不明白,盼妤这是太想证明自己,证明入得凡尘后她没有旁的“身份”,只想挽回旧情,想破镜重圆,想淡化往日给自己带来的伤痛。
她不想当聪明人,更趋近于当一名朴素而真挚的平头百姓。
薛纹凛在心思轻哂思忖,不说谈何容易,就说,怎么可能呢?
但她偏偏聪明就聪明在,从不与他为了过去的事丝丝缕缕地掰扯,哪怕有些分明非她主谋,也宁可将罪责尽数包揽在身,这不是故意惹他心疼,而是明白沉默比争辩与计较要讨喜。
伤痛永远留痕,当然只能淡化或释怀,所谓弥补皆属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