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喜欢不起来

虞老夫人阴沉着脸，说道：“段家是显贵，娇娇性子顽劣，嫁过去恐会给虞家惹事端，她的亲事慢慢寻摸便是。”

几十年前七国争霸，萧氏皇朝一统天下，先皇和女皇家族一文一武勋功卓绝，帮助萧皇诛杀了不少创业功臣，萧二世上位后，狼烟四起，他们夫妻顺势推翻萧氏皇朝，平定了天下。

先皇与女皇感情甚笃，常常将政务交由她处理。

先皇驾崩后，她辅政新皇七年，将其毒杀，另立十二岁的次子辅政十三年，篡位做了女皇，改国号大殷。

登基至今已有十六年，赵氏皇族有反叛之心，却没有扳倒她的实力，这十六年被她屠杀的赵氏宗亲不知道凡几，前废帝被她封了代王，如今还在岭南流放。

她的三儿子福王，成亲后就被囚禁在京畿道的冯翊郡，这些年一直在兢兢业业的造孩子，生怕被她盯上砍绝嗣。

女皇赐下这门亲事，无非是为了镇西军的兵权，她今年都七十多了，迫于朝堂压力不再囚禁福王，估摸着是快想明白江山传给儿子，还是侄子了。

虞老夫人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耷拉着眼睛说道：“依我看，还是让月媚嫁过去更妥帖。”

虞月媚闻言心里登时一喜，若是要她嫁给段允贤，定然不会公开她与虞娇娇互换的往事，她就是还是虞家的女儿，可以继续享富贵荣华。

而虞娇娇从未被虞家人带到人前，没人知道她是虞家的真千金，虞家即便是带她出去见世面，也只会给她一个养女身份。

虞青山蹙眉，“娇娇数十年不在京都，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她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谢宛如接口道：“娇娇不懂持家，夫君在下属家里寻摸个好孩子，将她嫁过去，日后还能看护着些，嫁去高门若是丢了咱家的脸，再连累府里的女孩儿都不好说亲。”

虞娇娇：“……”

她都没认祖归宗好不好？

她们当初对府里下人说，她是虞氏族中失了双亲的可怜女孩儿，只是口头叫她一句五小姐，族谱和家谱根本就查无此人！

虞娇娇干巴巴的说道：原来母亲不喜欢我，是嫌弃我不懂规矩丢人了。”

谢宛如抬眸看向她，心里刚涌出一丝怜惜，就被她脖子上那个硕大的金项圈刺眯了眼。

那金片串的流苏又长又稠，披在肩上跟鱼鳞片似的，配上她那黑粗的眉毛与红扑扑的脸蛋。

算了，实在喜欢不起来。

虞丛客不认同的说道：“五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母亲知道你要回来，可是忙前忙后了好几日，五妹妹不要伤了母亲的心。”

虞丛寒不耐的接口，“旁人不喜欢你，自然有不喜欢你的理由，你不加以改正，只会一味的指责，谁会愿意一直迁就你？”

她回府后，偷遍了府里的主子，祖母与母亲念着她流落在外吃了苦，为着她的闺誉，私下替她补窟窿，才没让她落个恶名声。

她倒好，为了躲避责罚，偷了库房里的值钱物件，收买了门房，偷跑去武威郡找父亲，简直是丢人现眼。

虞娇娇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憋出的泪水，委屈巴巴的说道：“三哥哥教训的是，旁人不喜欢我，定然都是我的过错。”

虞月婵掩唇笑道：“妹妹这次回来变了好多，能听进逆耳之言，知道是非对错了。”

虞娇娇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淡声道：“谢谢嫡姐夸奖。”

虞青山冷哼，对虞娇娇招招手，“娇娇，过来。”

若非他与父亲在边关驻守，他的娇娇也不会被刁奴换走。

虞娇娇迈着小碎步走到虞青山身边，身上挂的金片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响，虞老夫人蹙了蹙眉，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虞青山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的对虞老夫人道：“这是父亲给母亲的家书。”

虞老夫人示意身旁立着的方嬷嬷接家书，待看完上面写的内容，重重的将信拍在了矮几上。

矮几上的茶盏被拍的叮当作响，花厅内众人噤若寒蝉，只有虞青山父女神色如常的坐着。

二人举手投足有九分像，浓眉大眼的英气更是像十分，饱满的下唇瓣，和微微翘起的唇角，任谁看了都能猜出他们是亲父女。

谢宛如下意识去看虞月媚，见她不知所措的站着，拉起她的手，安抚道：“万事都有母亲在，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等开宴了母亲让人去叫你。”

虞娇娇眸色晦暗的看着她们母女情深，本以为不会有波动的心还是疼了一下，但凡她能多关爱自己一份，幼小的她，也不会被刁奴骗出去扔掉。

“段家的亲事容我再想想。”虞老夫人冷静下来，打量着明艳动人的虞娇娇。

她这几年在武威郡被养的极好，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不懂规矩的脏丫头了。

她到底是威远侯府嫡出的小姐，若是把她嫁去段家，对虞家而言也是助力，虞月媚性情品貌皆出众，再挑个好人家也不难。

这么算起来，把虞娇娇嫁到段家，比把她低嫁出去划算。

但她还要再观察些日子，毕竟虞娇娇前科太多。

“母亲！”

谢宛如闻言，情绪激动的说道：“媚儿与段小郡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熟的人家都知道他们有婚约，若是我们这时候提出换人，先不说段家是否同意，又置媚儿于何地？”

女子的名声毁了，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虞月婵也跟着说道：“母亲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再说我们又要以什么名义去换亲呢，难道要公开她们二人的身世？”

虞老夫人可丢不起这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只象征性的找了虞娇娇两天，就将她置之脑后了，后来知道她去了武威郡，也没派人去接她。

这府里最想虞娇娇死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齐姨娘小声说道：“老夫人最是心善，与夫人一起用心培养了四小姐十多年，若是因为亲事将她毁了，不是伤老夫人的心吗？”

齐姨娘从前是虞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最是懂老夫人的心思，她估摸着那封家书，定是虞老爷子要求她将虞娇娇嫁去段家。

虞老夫人又不想让人知晓孩子被换的丑事，正盼着有人给她搭梯子呢。

虞老夫人深一口气，踩着齐姨娘递来的梯子，为难的说道：“媚儿在我跟前养了十五年，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实在是……唉。”

若不是怕丑事传出去，沦为京都的笑柄，找到虞娇娇的时候，就该把虞月媚送回她亲生父母身边去了。

她夫君在信上说，虞月媚的养父母不知所踪，把她嫁进段家，日后若是有人拆穿她的身份，他们就有欺君之嫌，会给虞家带来灾祸。

二老爷虞青海打圆场道：“反正还有二月俩侄女才及笄，这事儿也不急，咱们今日聚在一起是为了给大哥接风，何必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虞青山侧头看到虞娇娇红着眼眶，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虞丛寒出生后，他就跟父亲去了武威郡历练，很少回京都，他与虞月媚只见过两回，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险些害死他的亲生女儿，对她仅有的情分也没了。

如今再瞧着她，哪哪儿都不顺眼。

三老爷虞青云问虞青山，“长兄，大郎君和二郎君去河西三年，过的可还习惯？”

虞丛安和虞丛宁是大房的双生子，今年二十岁，七年前他们在国子监求学，三个月才回府一次，虞老夫人和谢宛如做事都避着他们，他们也不清楚府里那些龌龊事。

虞青山听出他是刻意转移话题，也没再揪着段家的事，回道：“他们适应的很好，河西边境这二年大小摩擦频繁，你们在京都如何？”

提起长兄和次兄，虞娇娇心情也好多了，虽然她没得到母亲与三哥、嫡姐的关心，但她嫡亲的大哥和二哥在她不招人待见的时候，带着她游过一回京都。

那是她心里的一抹亮光，虽然在京都时，她与二位兄长只有一面之缘。

但他们带嫂子们去河西后，四个人一起将她宠上了天。

“京都最近还算安稳，听闻陛下有意召代王回京都诊治。”虞青云沉吟片刻说道，“上月底已先诏福王回了京都安置，像是要留人长驻。”

虞青山轻叹一口气，“你们在京都，凡事要多思多虑，敏感时期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代王是女皇的次子，她都能狠心屠尽了他的儿孙，代王惊惧交加，病的只剩一口气了，这时候召他回京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在进城的官道上，遇到福王府的车架，他心里便觉得怪异，进了城门果然被好几路人盯上了，他得提前给虞家百十口人留好退路。

虞月婵巧笑道：“父亲放心，若是有异变，王爷定然会提点一二。”

虞老夫人垂着眼，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虞月婵被女皇指婚给了陶婕妤生的十九皇子越王，做继妃。

陶家与段家是世代姻亲，再加上与段家的亲事，他们虞家可是完全上了女皇的船。

她只能祈祷女皇多活几年，别太早翻船。

吃完洗尘宴，各房女眷都回了自己的住处，虞青山兄弟三人便进了书房议事，虞老夫人单独叫了谢宛如谈话。

虞娇娇回到自己的院子，绿蜡和红妆已经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院里站着两个眼生的俏丫鬟，一看到她便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五小姐。”

“有事？”虞娇娇语气不善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