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鬼灵和瞎子阿妈
我隐隐觉得今天的齐娘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她哪里不对劲我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正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发呆，曾家的大部队已经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阿爸我们跟前。
阿爸按照往常的规矩将老太太的尸身交给曾家后代，不知谁点了个火把拿过来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
见尸身无恙，那些人放下那口大黑棺，小心翼翼的将老太太的尸体抬放进棺材里，曾家当家的递给阿爸一些票子后客客气气的离开了。
阿爸拱手跟那些人行了礼，望着那些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整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星，咱们这次的走脚完成了，可以回家啦！”
我正想回应阿爸，一只冰凉的大手却突然从我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谁？！”
谨慎的阿爸明显也察觉到了有“东西”躲在暗处。
“哈哈哈哈！当年林家献祭到我这儿的尸生女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阿爸闻言一愣，惊讶的看向我身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你、你是蛊灵庙里的鬼灵？当年你放过小星，任我救下她，如今却又为何突然在我们面前现身？”
我只感觉那只冰凉的大手松开了我的嘴巴，然后似乎有一阵微风突然从我身旁刮过，一个伟岸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个头比我阿爸还要高一些，他穿着一身白色丝绸材质的、类似打太极的人才会穿的那种练功服，整个人似乎都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那男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嗯，五年多前那个冬夜我果然没有看错……”
阿爸赶紧将我搂进怀中。
“我知道你很强大，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小星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吓到她。”
那鬼灵听了阿爸的话后猛的一愣，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我现在这副模样还能吓到人不成？我看这小丫头胆子大的很，这么大点儿都敢跟着你去赶尸走脚了，不像是会被轻易吓到的样子吧？
不过，田玉树，你最好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我看你面相显示你大难将至，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必将麻烦缠身。
对了，我和这小丫头有缘，如果你和木芝兰分身乏术没空照顾这小丫头时，也可以将她送到蛊灵庙中。”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那鬼灵还又围着我转了一圈，最后哈哈大笑着化成一溜烟又飞回了蛊灵庙中。
阿爸赶紧收拾了收拾他的东西，然后拉着我的手就离开了后山蛊灵庙。
“小星，刚那鬼灵没吓到你吧？”
我轻轻冲阿爸摇了摇头。
“阿爸，我没事，刚那鬼灵看起来并不可怕，倒是齐娘娘，我觉得她今天很怪。”
阿爸听了我这话后稍微沉默了一阵。
“在死尸客店里我对她也有过怀疑，但自从她的丈夫李国忠意外离世后，这些年她一直对你阿妈有很大的敌意，对咱们俩却一直很好。
死尸客店外的草药我不敢肯定到底是谁动的手脚，但那只突然出现的大黑猫明显是人工饲养的，不像野物……
我一路观察着地上的痕迹，隐隐约约觉得那黑猫可能跟改花有关系，但我想不明白，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抬头看看阿爸那被大黑猫抓伤的手臂，不由得担心起阿爸来。
“阿爸，齐娘娘拿到了你的血，我看到她特意将沾有你血的手帕仔细收好了，你说，她会不会用你的血偷偷对你下蛊害你？”
阿爸听了我这话却轻轻笑了笑。
“害我应该不至于，她对我确实有感情，我俩年轻时确实——”
阿爸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咳咳，毕竟改花可不像你阿妈那样会养蛊下蛊，她对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
我就怕她一时糊涂，被林家的人利用，对你阿妈做出什么咱们意想不到的事……”
“别看阿妈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了，可阿妈厉害着呢！会闻气摸骨算命，会下蛊，谁敢打阿妈的主意，阿妈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阿爸听了我的话后笑了一笑，也没再和我多说什么。
我俩一口气翻过竹山，来到我家的吊脚楼前。
“……胡大姐——哎——我的妻——啊——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啰嗬嗬——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啦——那我就比不上啰嗬嗬——你比他还有多咯……”
收音机里一男一女对唱的花鼓戏《刘海砍樵》的声音，幽幽的从我家吊脚楼的楼上传进了我的耳朵中。
尽管阿爸我俩脚步很轻，阿妈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阿爸我俩的动静，她径直就在楼上骂了起来。
“哟，臭男人和小灾星又回来了？不让你们接这趟活儿你们都不听我的，你们怎么不死到外边嘞？还回来做么子啊？”
阿爸被骂了也不气恼，闷不吭声的带着我顺着那一踩就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楼梯走到楼上，只见阿妈自己站在厨房灶台前，用一口大黑锅在炸着臭豆腐。
她把阿爸给她买的那个黑色的收音机放在灶台旁边，开到最大的音量，锅里的热油翻滚，几块焦黑的臭豆腐在锅里发出一阵阵臭香臭香的味道。
听阿爸说，阿妈以前眼睛是不瞎的，相反，阿妈年轻时长的不比齐娘娘差，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视力越来越差，两只眼分泌出的眼屎越来越多，逐渐将她的双眼都给糊了起来。
阿爸也曾带阿妈去大医院看过她这眼，可收效甚微，那些脓黄色的眼屎被清理掉后还会再很快重新长出来，无论怎么洗、怎么滴眼药水、怎么吃药都不管用。
阿妈自从眼睛变成这样后脾气就变得越发古怪，动不动就会将阿爸我俩一顿臭骂，阿爸脾气好，被骂总是也不生气，可我挺怕阿妈的。
阿爸将这趟走脚赚的钱全塞到阿妈的衣服口袋里，然后用力嗅了嗅鼻子。
“芝兰，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你做的臭豆腐了？”
“少在我跟前献殷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走脚，齐改花那个骚狐狸又找你去了吧？你身上都带着几丝她身上的骚味，臭豆腐的味道都压不住！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和她保持距离，你偏不听！等着吧！你迟早要在她这儿栽个大跟头！”
阿爸听着阿妈的骂，自顾自的去洗了把脸。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田玉树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现在唯一让我挂心的也就小星了。
什么栽跟头不栽跟头的，我一没钱二没势，谁会来我这臭赶尸匠跟前找麻烦？
也就改花你俩从年轻斗到现在，把我当成个香饽饽，我田玉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妈骂骂咧咧的嘟囔着，然后熟练的用笊篱捞出油锅中炸好的臭豆腐，又端起灶台上那一小碗她提前整好的蘸汁，一同端到了那张平时我们吃饭弄得油亮亮的破旧木桌上。
阿爸笑着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阿妈却精准的抓住了阿爸那被猫抓伤的胳膊手腕。
“小星，你阿爸胳膊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我怯怯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阿爸却笑了起来。
“呵呵，么的事！就是——”
“闭嘴！我没问你！小星，你说！”
“……阿爸的手臂被一只大黑猫给抓伤了……”
我将死尸客店里及蛊灵庙前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阿妈。
阿妈听完我的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坏了，黑猫能通灵，曾家老太奶的尸身要出事了！田玉树啊田玉树，我之前就劝你别出去走这一趟脚，你非不听！
那黑猫先是过气给了曾家老太奶，还又抓伤了你让你破了皮流了血，看来今晚注定不太平了……”
阿爸夹起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
“怕什么！我赶尸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大不了等会儿我再做法烧个文书，让那曾老太奶的魂魄尽快下地府就行了。”
阿爸不以为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