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海迷途（四）
“你为什么就不早接受我呢？我那么喜欢你，那么讨好你……你在装什么矜持！”
坨夫坨也拼命反抗，但在悬殊的力量下，她仍然被卢内瓦特一点一点地摁入海中。
“你看，现在你要死了，可惜，太可惜了，你这么漂亮……我都还没睡过你……都怪你，都怪你！”
卢内瓦特语无伦次，他不断加大手上的力度，看着对方抵死反抗的样子，他的神情愈发兴奋起来。
“你**快点！”
谛仑布大声催促着。
这甲板碎块因为重心倾斜，在血色的大海上摇摇欲坠。
“去死吧，去死吧！哈哈哈哈哈！我们都会死！不……我不要死！你去死吧！”
卢内瓦特癫狂地大笑着。
破风声传来，之后，坨夫坨也就感觉到压力骤然一空，卢内瓦特聒噪的声音也被掐断。
她猛一用力，将他僵硬的身体推倒，重新攀住了甲板残片。
卢内瓦特的脖子上插着一把铁剑，是李红英掷出了她的初衷！
“坨坨！”
李红英的声音突破了风浪阻截，传入了坨坨的耳中。
坨夫坨也绝美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厉色。卢内瓦特的尸身僵硬地落向海中，与她交错之际，坨坨猛地抽出了铁剑初衷，朝着谛仑布削去！
“该死的！该死的！”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谛仑布刚刚理解了所发生的一切，就看到了趴在甲板碎块上的坨坨一剑朝他腿上削来。
但他战斗经验丰富，面对这一击没有丝毫惧怕。铁剑削来，谛仑布跳起避开了这一击。
而随着他重重落下，甲板残片摇晃着砸起了大量的水花。
这震击反而打破了坨坨的重心平衡，她只能双手死死扒住边缘，才不至于直接坠下。
谛仑布随即抬起一脚，就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女踹去了海中。
“要死了吗？”
坨坨的身体慢慢下沉，她看着头顶的光亮距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的体温在冰冷海水的包裹中降低，幽深浩瀚的黑暗将她吞噬。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真的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坨夫坨也的心里在尖叫，但她的神情毫无变化，如不化的寒冰。
她想重新往上游去，刚刚的拼命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四肢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了。
蓦地，一条大鱼游到了她的身侧，惊得她的心里亡魂皆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被大鱼吃掉了要被大鱼吃掉了啊啊啊啊妈妈我要被鱼吃掉了！”
鱼龙好奇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可爱女孩，她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对自己的靠近毫无反应。
但主人的任务还是要完成得。它游到了坨坨的下方，用装备在背上的鞍具将坨坨托起，朝着海面上游去。
黑暗消散，鱼龙带着坨坨破水而出，她重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替她驱散了海中的冰寒。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差点就死掉了差点就死掉了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啊啊啊我刚刚都吓傻了……”
内心的尖叫连绵不绝，但她的外表仍然波澜不惊。
“你没事吧？”
是乔良骑着鱼龙赶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
坨坨淡然地回复道。
而另一边，那条巨齿鲨已经被李红英激怒，直直地朝着李红英就冲了过去。
李红英放眼四周，碧蓝的海面上，她已经完全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初衷也被她掷出，她赤手空拳，完全没有伤害巨齿鲨的能力了。
“李红英！”
是乔良的声音。
一条带着鞍具的鱼龙勇敢地从侧面冲撞了巨齿鲨的腰部，使后者的冲锋一滞。
“骑上它！”
那鱼龙没有停留，掉头就往李红英的方向游来。李红英也没有丝毫迟疑，纵身一跃上了鱼龙的背部，骑上了它。
乔良吹了两声口哨，接到了指令的鱼龙立即带着李红英就朝着远方游走。身后，是调整过来的巨齿鲨追逐了过来。
在海洋里，鱼龙，也在巨齿鲨的食谱范围内！
但它追不上鱼龙的速度，只能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
惨叫声逐渐平息，这片深红水域中的巨齿鲨肆意享受着盛宴。
乔良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免有些伤感。生活在21世纪和平秩序的社会里，后天养成的善良本性，令他无法冷漠地面对大量人类死亡的修罗场。
但他已经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乔良！乔良！”
是谛仑布在朝他喊着。
这位昔日里扯高气扬的部落首领，此时卑微地跪着，匍匐着身体，声泪俱下地对着乔良恳求着。
“对不起，对不起乔良，我错了，救救我，救救我！”
已经有巨齿鲨向着这里游来了。
“我不该那样对你，以后我做你的奴隶，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她……她们都是你的，我不和你抢！”
他是那样的卑微，声音因为面对死亡而恐惧得发颤。
“我知道错了，都怪我，我早就应该听你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乔良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谛仑布临死的祈求让他心里升起了几分的恻隐。
可是，这又是谁造成的？
他也不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活下来，大家都相信他，所有人一起为了飞升离开孤岛而努力。
可是没有，他尽力了，也只有两个名额，只能优先救下更在乎的人。
“乔良！坨坨！小心你们后面！”李红英焦急地喊道。
乔良回过头，是那头咬碎了希望号的巨大利兹鱼，从他身后浮出水面。
白色的躯体遮蔽了阳光，阴影将乔良覆盖在其中。巨大的鱼眼正出现在他面前，乔良甚至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哈哈哈哈哈！你们也要死！谁都别想活，都要死！都要死！哈哈哈哈哈哈！”
谛仑布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坨夫坨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恐惧的神情，全身都剧烈颤抖着。
它一口咬碎希望号的场面历历在目，实在太过于恐怖，仿佛无可匹敌的白色恶魔。庞大得近超过三十米的身躯产生的强大压迫感，令所有直面它的人都失去了对抗它的勇气。
除了乔良。
“没事，别怕。”
乔良只是微微笑了笑，甚至还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安慰了一旁的坨夫坨也。
在后来的岁月里，坨坨时常回忆起这一句，它好像充满魔力，多么的让人安心。
利兹鱼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在海面上翻了个身，随即重重地沉入海底。
巨大躯体扬起的水墙在空中粉碎，化作渺小的水花，反射起阳光星星点点，洒在乔良的四周，令他看起来闪闪发光。
乔良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淡淡微笑着。他是真的不在乎。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坨坨的脑海中，震撼心灵。
“走了！”
乔良驾着鱼龙，带领坨坨转身离去。
人类的反抗力量在巨齿鲨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这片血海上，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余的生还者了。
巨齿鲨群，正在围拢过来。
“怎么可能，它为什么不杀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走！乔良！救救我！救救我啊！！！”
看着三人骑着鱼龙远去，绝望和悔恨充满了谛仑布的心灵，他嘶声力竭的呼喊声在海面上穿出了很远很远。
巨齿鲨游来，一下就掀翻了破碎的甲板，让他落入海中。
谛仑布拼命挣扎着，发狂地挥动四肢想要远离，但无济于事。凡人之躯，怎么可能在海中游过鲨鱼？
看着愈发逼近的尖牙利齿，突然间，他灵光一闪。
“对，驯服，食物，食物！”
谛仑布想起了乔良驯服鱼龙的方式。
对啊，都是鱼，都是鱼，这次一定行！
他赶紧掏出了身上最大的一块烤肉，向着游来的巨齿鲨递了过去。
“吃……吃这个，别吃我，别吃我！”
那巨齿鲨张开血盆大口咬来，目标不仅是他手上的烤肉，还有他的整条手臂，还有他的整个人。
“不！不要！我错了！救救我啊！啊！！！”
一抹新的血花绽放，谛仑布的绝望哭嚎声，戛然而止。
……
海面上，三条鱼龙轻松甩脱了巨齿鲨群的追猎，并肩而行。李红英在左，坨坨在右，乔良在正中间领着路。
刚刚经历了生死存亡，目睹了大量活生生的人命被巨齿鲨吞噬，三人的心中，都带着沉重与哀伤。
“你究竟是谁？”李红英忍不住问道，“那白色的大鱼为什么不攻击你？”
“我和你说过了，我与你们一样，都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人。”
乔良回答道，一边思考着怎样的说法，可以让生在古代的李红英理解。
“在我的时代，曾有一本古书，描绘了这个岛屿的方方面面。所以，我才知道，海路绝对无法出去。”
“那白色的大鱼是利兹鱼，它的感官系统能探测到很远的水的振动。船只木筏的会让它的感官超负荷运转，所以会引来它破坏。”
“它的食物是深海中的浮游生物，或是能通过鲸吞入腹的小型鱼类。它袭击的目标是船，而不是你们。人类不会受到它的主动攻击。”
李红英听着乔良的解释，若有所思。
乔良继续说道：
“相信我，我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这是一场试炼，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有回去的资格。”
“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我需要你们帮我，我会带着你们回家的！”
“这话谛仑布也说过。”李红英撇了撇嘴，“你需要力量，结果你救了两个女人？你什么心思，还用说吗？”
乔良一时语塞，哑然失笑。
右侧的坨坨默默驾着鱼龙，稍微离他远了点。
“我的境遇你们也看在眼里。除了你们，没有人对我表达过什么善意。”
乔良看着李红英，诚恳地说道，“我需要的力量，是能与我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力量。其他人，我信不过。”
“总之。”李红英看着乔良，郑重地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没事，你也帮过我很多。”乔良摆了摆手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李红英接着问道。
“快到了，你看前面。”乔良伸手指向了前方。
前方，隐隐出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愈发清晰。在距离孤岛主体目力所及的距离上，它遗世独立。
无齿翼龙在空中飞舞，三角龙漫无目的地行走，成群的剑龙在丰茂的绿地上吃着食物，甲龙在坚硬的巨石上打磨自己的尾锤。
庞大的雷龙仿佛一座高山，趴在岛屿的最高处休憩。
月牙状的浅湾上，粼粼波光闪烁。
“这座岛，叫月牙湾，也叫素食岛。这座岛屿上的恐龙，几乎都是素食恐龙，不会轻易攻击人类。”
“这里，是方舟整个孤岛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前方的小岛，乔良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我们在这儿安家，这里就是我们的起点。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
这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