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爱与团结（十）

感受着体内的麻醉逐渐消退，已被驯服的袋狮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抖了抖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满身如同晨曦微光的棕黄色皮毛便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身旁，盘卧着的伴侣也站了起来，伸出舌头舔着它因为长时间卧倒而被压得杂乱的颈毛。两只袋狮便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了起来。

此刻，太阳早已升起，只是被层层叠叠的灰云与晨雾遮挡，又被红树林中漫天的枝叶遮蔽，四周仍是一片昏暗冥蒙。

到此时，两头袋狮与两头剑齿虎已经全部驯服完毕了，随着三人一同打道回府。

昨天的夜里，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危险的袭击，但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在接近天亮时分，他们听到了有人呼救的声音，但当他们摸黑赶到时，只看到了几只骇鸟脚下，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样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增加队友的问题，毕竟只有三个人，人手不足的问题日益凸显了出来。

……

睡了几个小时补充了一下精神，李红英便骑着无齿翼龙往月牙湾飞去。

感受着高度拔升，下方的山川丛林在视野中缩小，一览无余，这样的感觉无论多少次都让李红英感到心旷神怡。连第一次骑着无齿翼龙飞上蓝天的震撼，她始终都记在心里。

飞过了大片的山地丛林，她刻意绕开了红树林边上的沼泽，因为坨坨与她提过，那里存在着能将巨犀叼上天空的恐怖昆虫，乔良说那是莱尼颚虫。

总之，在这样的世界里，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危险生物，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

再往前，是一片临海的平原。

大地在巨力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响彻云霄。巨大生物的每一步都能引发地震一样的颤动，留下深渊般的脚印。滚滚尘埃漫天，郁郁葱葱的绿林在那长尾无意识地摆动中树倒根摧。

李红英瞳孔紧缩，她目睹了令她终生难忘的景象——那是一座行走的山川。

仿佛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雷龙，这巨龙全身长满了厚实的骨突甲板，如同峰峦起伏。它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对于下方的地貌生态就是一场浩劫。高耸入云的长长脖颈时不时俯下，成片灌木与树叶便被它吃进了口中。

这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的奇迹。

李红英小心翼翼地绕过它，又飞过了迢迢山河，终于抵达了熟悉的风景。

……

“啊……”

坨坨低呼了一声，将被针尖扎破的手指放入口中吮了吮。

毛皮盔甲都已经差不多到了收尾的地步，李红英走后，便交到了她与乔良的手中。

这些盔甲的材料，毛皮的主要来源是大地懒，还有少部分来源于同样栖息在红树林的恐熊与巨河狸，除了三套必需之外，还勉强凑出了可以用作为后备的第四套。

李红英虽然是习武之人，但家境殷实，又有个一心想将她嫁入官家的母亲，基础的女红还是学过的，这身毛皮盔甲的做工还算不错。

相比之下，坨坨的手艺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她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针脚仍然如同乱麻，如果不考虑美观，这些针线倒确实做到了缝合的作用。

她瞥了一眼乔良那里，对方都做得比她好些。作为常年独居的单身狗，偶尔缝补些自己的衣物，乔良还是有些经验的。

只不过若说擅长嘛……

“嘶——”

乔良也将手指放入口中吮了吮，这个动作看得坨坨噗嗤一笑。

听到笑声，乔良转过头来，正打算对坨坨的嘲笑作出反击，而话到嘴边，脑子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温暖的笑意先是从她好看的眉眼中溢出，再勾起嘴角，带动了微红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碧蓝色的眼眸眯成了一弯月牙，闪烁如繁星点点。少女明媚的笑容如风的轻歌，撩拨着乔良的心跳。

坨坨平日素无表情，她的颜值经过了这些时间的相处，乔良也算是看得习惯了。只是这一笑，便如同平日里压箱底的名贵食材，经过了精心烹饪撒上香料之后，绽放出了动人心魄的吸引力。

两人坐得不近，但也不远。定下心神，隐隐还能闻到香甜的气味。

他喉头滚动，轻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想法，只是没有人是傻瓜，她们两个明显是不太愿意的，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操作。

坨坨也看到了乔良的反应，但没有收敛，只是微微侧过脸，掩饰了一下脸上不可抑制的泛红，开口，却是与氛围无关的话题。

“乔良，你说，为什么……红树林的部落，会是那样的。”

她抬头望天，继续说道。

“其实，以前谛仑布的部落，也不是很好，但相比之下，也算很好的了。我听红英姐说，她的那个师弟陆迁，以前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孩子，从小梦想也是成为大侠着行侠仗义……”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是因为人多了吗？如果是那样，那我宁愿……我们一直这样三个人就好了。”

乔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坨坨会提起这个。他沉吟了一下，缓缓地开了口。

“因为人想要活下去，是需要信仰支撑的。”

“我们往往以为凭借能力，最终可以获得存在价值。但现实如果太过残酷，让我们意识到自身的无能为力，找不到价值的依托，无法为坚持信仰提供足够的动力，最终走向崩溃。”

“一个人原本拥有的信仰，是属于抽象的高尚的，我们可以称之为概念。但概念本身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从来都只有利己才是牢不可摧的信仰。当这个概念不是从利己的角度出发，它就很容易会被摧毁。”

“就好比陆迁，也许他确实拥有过高尚的道德理想抱负，只是他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崩溃了，在毫无希望之中放下了他的坚持。”

“而一旦你坚定了以纯粹的利己作为信仰，原始的黑暗与人性深处的恶就会被释放。在这个过程中，他体会到了源自于兽性的快乐，此时他灵魂中的人性、道德与价值观，就都不复存在了。”

“而最终，也只有毁灭，才能终结这份恶。”

乔良想了想，长久以来，他维持着他源自于现代的价值观不曾有太多的改变，正是因为他还拥有信念。

方舟生存进化三千小时的游戏经验，是他在这个世界存活至今的根本，也是他信念坚不可摧的由来。

而如果，以后的事情，与他的认知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偏差，这份经验用不上了，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个可能，继续道：“在不知道可以飞升离开的情况下，红树林部落完全放弃了道德其实并不算奇怪；谛仑布的部落因为还怀有重返文明的希望，因此行事至少还保留基本的道德底线。”

“我也不知道以后新来的队友会是什么样的。但，只要我们存在希望，信仰就不会崩溃。放心吧，我们的部落不会变成那样的！”

“继续相信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