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路疯狂6
那个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目光微微地向这边扫过。我仔细地打量一下他,应该在二十五岁上下,他那双露在麻衣外面蓝色的球鞋吸引了我的注意,是那种底部有很多大钉的鞋子,在我上学时曾经十分流行,但现在已经被淘汰的那种。记得当年我为了攒钱买那种鞋节衣缩食,饿得自己昏倒在回家的路上。我很喜欢穿那种鞋子在松软的泥土上踩出一个又一个小洞,有时还捉一只土牛在洞里玩。
我驻足在那里,令我奇怪的是面对这一诡异的场景,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不屑停下来看一眼,似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对此画面感兴趣。我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问问那个青年有什么苦衷,如果是缺钱无法安葬父母之类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一下,当自己身处痛苦中时就特别容易对痛苦的人产生同情。
这时,迎面走来的一个护士停了下来,对我说:“小姐,你不要理这个人,他是精神病。”这话刺激了我的神经,连月来求医未果的怒火被点燃了,我揪住她这句话大声反击:“精神病人怎么了?我也是精神病人?你们医院不也收治精神病人,没有这些病人你们靠什么吃饭?”那个护士用护士们惯有的傲慢眼神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说:“神经病!”悻悻地离开了。不过她的话倒提醒了我,如果那个年轻人是精神病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因为我妈妈的病我还没治好呢。我扶着妈妈快步向医院大楼走去。
我挂了精神病科的号,这个科室的号比眼科的号容易挂多了。医生是一个外籍的专家,具体是什么国家的我也分辨不出来,用蹩脚的普通话和我交流着妈妈的病情,告诉我妈妈需要住院治疗。我几次三番追问妈妈的病能否治好,他都说现在国际上有很先进的药物针对此类疾病,治愈率95%以上。我再次燃起希望。
我给妈妈开了单间的病房,先交了十万住院押金后就住进了病房。
半夜里,雨又下起来,而且雷电交加。病房外的过道里总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我实在睡不着,就下了床出去看个究竟。我看到护士推着一个躺着病人的床向过道深处走去,我看了看医院平面图,那里通向太平间。不觉浑身起鸡皮疙瘩,急忙转身回到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见医院里人们在议论,说昨天又有一个送来急诊的流行病感染者死了,听他们越说越玄,说什么一感染就死,全世界都没有研制出抗病毒的药,只有这家医院有一种秘方,但治愈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送来的晚了也救不活,和感染病人接触过的人都活不了,一定要服用秘方来预防,民间的偏方就是煮醋放在房间里熏……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再联想那个司机所说的话,我终于开始有些恐惧了。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到最后我已分不清它究竟是事实还是谣言,总之安全起见,我还是决定到附近超市去买些醋回来。在经过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又看见了昨天跪在棺材前面的青年,他仍旧跪在那个棺材前面,我经过的时候他看了我很久,像记得我似的。不论是什么原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如此这般,不为了行乞骗钱的话,定有不为人知的冤屈。就算是精神病,也一定是被逼疯掉的。我这样推断。
我到了超市才知道,醋早已断货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平时不起眼的一瓶小醋了。大家个个都很惜命,不光是这里的超市,据超市的人说全市的超市醋都断货了,现在厂家正在加紧生产呢,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一整年了。
一连几天,夜里都是雷雨交加,不断地有人从太平间里进进出出。这一夜,妈妈喊眼睛疼,我起来给她换了药,后半夜就怎么都睡不着了。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推门。我披上大衣起身走到门前听了听,没什么动静,就轻轻地拧开门把手,探头向门外望去。
走廊里灯光很昏暗,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影闪过去,又好像是幻觉。想到不远处就是太平间,我的心里就砰砰狂跳,急忙缩回头。在低头的一瞬间,发现地上有一个信封。我收起信封,迅速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我找出手电筒,用被子挡着光不惊醒妈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只见信封里有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要治好你母亲,只有一个人,地址——xxxxxx
看完这封信后,我更加难以入睡。是谁写的信呢?他\/她为什么要帮我呢?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地址的人呢?一大堆疑问在头脑中盘旋。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终于沉沉地睡去。一直到惨烈的哭声把我吵醒。我起身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趴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拽住一辆医车,嚎啕大哭,车上躺着一个插满管子的病人,看起来像是那个女孩子的母亲。
医生和护士们不停地劝阻她:“你不要再闹了,这是医院的规定,所有的医院都是这样规定的,没有交钱是不能看病的……”女孩子痛哭流涕,抬起头挂满眼泪地向医生们请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吧,我一定会借到钱交住院费的,求你们了,我妈不能死……”
医生们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不耐烦,她们试图去拉开女孩子的手,又试图去拉车,女孩子在地上拖了几米远,就是不松手。医生们见有人在围观,开始驱赶我们:“你们赶紧回病房,她得的是流行病,会传染的!”大家一听此话,如惊弓之鸟般散开。
我退回病房,看着昏睡的妈妈,想想刚才的情景,决定孤注一掷。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四处打听了一下那个地址的确切位置,好像在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里,没几个人听说过。
我买了指南针、地图,有大路的时候就搭车,到小路或山路就步行。跋涉了一整天,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