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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郑家如何出不得龙来

永历七年的三月,明清在保宁,湘西,桂东-粤西,闽南-粤东,崇明-舟山五大战场中的四个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其中,湘西,桂东-粤西,闽南-粤东都是数万人,乃是十数万人马的正面交锋。

在原本的历史上,孙可望在湘西最终和率领满清南征主力的屯齐战成平手,双方都损失了数千精锐,然后便是围绕着常德到武冈州一线反复争夺数年,其中武冈州甚至在一年之内三易其手,直到李定国接走永历皇帝重返昆明,孙李彻底反目,孙可望将大军调离内战,这一防线才出现漏洞。

而桂东-粤西战场上,如今的局势还和原本历史上相差不大,但因为郑成功麾下比原本历史上要强大得多的大军出现在了闽南-粤东战场之上,其本人甚至亲领大军西征,历史的轨迹已经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变化了。

至于山高水远的顺治皇帝和已经结束“岔路口之战”的孙可望什么时候会知道这一消息,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郑成功已经不能提前预知了。孙可望是否会因此比原本历史上更早发动“长江战役”,还是宛如失智了一般着急称帝,也成了未知数。

而众多变化之中同样影响深远的“郑清议和”自然也提前了一年多正式宣告破裂。陈泰对此最为敏感,也早有准备,旋即行动了起来,泉州城内的金砺所部,蓝拜所部,还有杨名高麾下的一支精锐绿营军,都迅速完成了集结,只等郑鸿逵的策应了。

白沙岛上,施琅朝着郑鸿逵的府邸走去。陈泰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郑鸿逵,在派施琅最后去试探一番,逼着对方交出郑军中各部将领的名单之前,还不敢贸然出兵。

对于郑成功,陈泰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在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已经出兵潮州府,还是虚晃一枪之前,他还得考虑会不会中埋伏的问题。如果郑鸿逵真的有问题,这一切都是郑成功设下的圈套,那他就只能等待援军抵达之后,再谋划进攻漳州的战事了。

只能说,所谓“阳谋”,便是敌人知道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清廷五线作战,兵力严重紧张,福建又还不是紧要之处,陈泰便是多次怀疑,甚至猜测这是郑成功的圈套,也只能寄希望从明郑内部突破,不然也别无办法。

而最后关头被陈泰派上白沙岛,施琅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要是郑鸿逵一直以来都是在诈他,最后来个破釜沉舟,那他就永远报不了仇了。

施琅虽然还是信任郑鸿逵的,但自然也不可能全信。他对郑鸿逵的所谓信任,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在这上面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心里潜意识地害怕这一切全都是假的,自己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更难以接受自己被郑成功耍了的可能。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施琅在门童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座四进的大院子,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泡茶的郑鸿逵。

“四老爷,今日怎么会有如此闲情雅致,莫不是因为郑成功已经领兵西去,咱们的大事马上就要成了?”施琅还是如同之前几个月的那般,一屁股坐到了郑鸿逵的面前。

“哈哈哈......”郑鸿逵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将一杯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这让施琅不由得心中一紧,喉结不停蠕动,吞咽着唾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紧张过了。

“在担心什么?”郑鸿逵笑意盈盈,手上的茶杯高高举起,明知故问道:“是不是怕四老爷埋伏了三百刀斧手,这茶杯一摔,便一拥而上,把你给剁成了肉酱?”

“哈哈哈......”施琅一脸苦笑,“怎么会,四老爷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陈泰还是信不过我吗?”郑鸿逵看着紧张异常的施琅,又施施然问道。

听到这句话,施琅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赶紧道:“陈泰将军自然不是信不过四老爷,只是大清皇帝有令,要侯爷务必将内应的各军将领名单和部署交由陈泰将军,好安排战事,以免伤到了这些弃暗投明的义士,事成之后也方便论功行赏。”

郑鸿逵听罢,并没有说话,而是又倒了一杯茶,推给了施琅,看样子还颇为庄重,看得施琅以为那是在给他送行一般。

“陈泰将军已经集结了重兵,漳州府如今一片大乱,只要四老爷趁此机会回中左所控制一切,大事便可成矣!”施琅没有喝茶,一脸着急地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到时候四老爷作为朝廷亲封的宁海侯,上下再打点一番,便是封疆裂土,世代镇守福建都不无可能。”

“你在教我做事?”郑鸿逵脸色猛然一变,冷哼了一声后又眉头一挑,示意施琅喝茶。

施琅见状,不敢不从,无奈之下只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来不及擦嘴,便又道:

“小的不敢,若是四老爷担心,大可留着那郑成功一命,把中左所和金门所二岛让给他,暂时舍了那海外贸易。如此一来便可养寇自重,朝中的大老爷自然无用了,四老爷便是朝廷在福建的第一重臣,郑成功一日不除,封疆裂土又有何不可能?”

施琅此时已经有些失态了,他是个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也能明白,郑鸿逵如今的举动便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他依旧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他不信郑鸿逵对这些条件不心动。

“可那鞑子的皇帝真的会为咱们汉人着想吗?”郑鸿逵忽然横眉,冷声质问道:“那什么狗屁的满汉一体,施琅你信吗?亲兄弟尚且为了家中的几间破屋,几亩烂地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外人?”

一听这话,施琅的心如坠冰窟,他从进到这座院子开始,便感觉气氛不对,其实心里真的想过会有三百刀斧手埋伏,心情更是随着郑鸿逵的话起起伏伏,飘忽不定。现在自然是定了,但也坠入了深渊。

“郑鸿逵,你当真是一直在耍我?”施琅眉头紧皱,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郑鸿逵为什么甘愿被一个子侄辈的小子压着,也不愿投清谋个更大的前程,难不成郑鸿逵也信了剃发死后祖宗不认的鬼话?

“这怎么能说是四老爷耍你呢?”郑鸿逵呵呵一笑,手中端起了一杯茶,慢慢悠悠道:“这分明就是你自己鬼迷心窍,若非是你自己太想报仇了,太想在鞑子那边邀功了,又如何会这般急功近利,以至于失了谨慎,咱们在海上讨饭吃的人,最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施琅此时已经气得牙根紧咬,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是没有活路了,郑鸿逵不可能放过他,但他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郑鸿逵,你还留在这里,难道就不怕陈泰将军背后留了一手?老子就是个汉人,那些满人可不管老子的死活,到时候攻上岛来,你还能逃吗?”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这一生说不上多光明磊落,但也绝不会做出不认祖宗的事情来!”郑鸿逵大义凛然道,那神情看起来还真的颇有几分古今义士之豪情。但其实周鹤芝早就已经率一支水师在白沙岛附近等候了,府宅中虽然没有三百刀斧手,但有洪旭派来的上百名披坚执锐的精悍战兵,护他安全完全无碍。

施琅看着对方的样子,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他还是颇为了解郑鸿逵的,对方有野心,但还不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度,可这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甚至已经急火攻心,几近失态了:

“为什么,郑成功难道给得了你这些吗?有他一日在,你就永远出不了头,难道一山不容二虎那么简单的道理,四老爷都不明白吗?”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四老爷自然没你施琅懂。”郑鸿逵戏谑一笑,阴阳怪气道:“可算账,你就比不上四老爷了!”

施琅死死瞪着郑鸿逵,没有说话。

“只要山下的豺狼不来,这山永远是老虎的,再怎么斗,都不过如此。猛虎岂有委身于豺狼,将山林拱手让出的道理?”这是郑成功写给他的信中的话,完完全全就说到了他的心窝里去。

“我郑家的海贸,我郑家的钱财,这白花花的银子,凭什么用来打点官场,凭什么让给满人?这是我郑家的钱!”

施琅微微一怔,嘴角抽搐,来不及说什么,郑鸿逵又继续道:

“施琅,你错就错在忘记了四老爷我姓郑。我大哥是糊涂了,可是我没糊涂,鞑子能给我什么?一个宁海侯?一个说撤就随时可以撤的宁海侯?要拿我郑家的千秋万代,不世功业来换吗?”

“那也是郑成功的子孙,和你郑鸿逵有什么关系?这个郑家将来会有你郑鸿逵的一条船吗?郑成功真的会放过你这个随时可能威胁到他的隐患吗?”施琅咆哮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为郑鸿逵抱不平呢!

“哈,哈,哈哈哈...大木的子孙跃门成龙,难不成郑氏的其他子孙还得不到百世富贵吗?如今这时局,百年难得一遇,凭什么不搏一搏?不博命,当初还出什么海?”

郑鸿逵曾经也想过自己搏一搏,但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没这个本事,可他没有,郑成功有啊,此时越说越觉豪情上涌,血脉喷张,最后居然将隐藏于心中多年,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喷出:

“这可是我郑家的功业。这历来造反成功的都是农民胥吏,勋贵军头,从来没有听说商人能够成事的,海寇更是闻所未闻,但我郑家如今就要开这个先例了,乞丐都能成龙,我郑家如何出不得这条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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