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诱敌

郝尚久的兵马自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阻击的兵马早已经披了甲，这里的地形使得大军的军阵拉得很长，阵型十分单薄，若是真的被袭击，恐怕很难抵挡。

与此同时，这样的地形，郝尚久若是想要反击，也是十分困难的，他的兵马就算是抵挡住了冲杀下来的吴六奇大军，也很难迅速组织起兵力反攻回去。这也是吴六奇选择这里的原因，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败了之后如何才能顺利撤退。

不过，若是胜了，他的那支迂回包抄的部队就能在东面旷阔的那块河谷地将郝尚久大军的残兵败将顺利拦截，然后一举歼灭之。

郝尚久的兵是比他的强，但这样的战局下，根本发挥不出来，更别说他还有拉来的几千人肉盾牌可以消耗。

山坡上喊杀声震天，成百上千的绿营军自上而下冲杀而来，两军都为数不多的骑兵往来呼啸，很快缠斗在了一起，郝尚久并没有打算就地抵挡，但他还需要为正在赶来助战的周全斌大军拖延时间，对方虽然已经在逼走吴六奇的哨骑之后加快了行军速度，但距离他还有一定的距离。

列阵在侧的前锋迎敌而上之后，郝尚久随即又命令部将王立功领百余兵马上前助战，见吴军如此势大，又将护卫在身边的三十几个家丁骑兵派出，袭扰清军两翼，拖延其进攻的速度，然后便立即领着主力一面保持阵型，一面慢慢往东撤去，引诱吴六奇派出截击的兵马。

吴六奇要在那里截击郝尚久，得到了情报的周全斌同样要在那里截击吴六奇的迂回兵马，若是这两人在这段狭窄的河谷中混战，周全斌的兵马不仅难以进入，便是进入了也施展不开，那局势便真的不妙了。

郝尚久的精锐家丁战力十分强悍，又早有准备，和前锋的百余战兵仅靠两轮箭矢齐射就打断了缺少甲胄护卫的吴六奇伏兵原本气势如虹的进攻。

那些流民兵刚开始冲击的时候还有模有样，但一被反击，死伤了几十人之后，便立即原形毕露了。如果不是还有吴六奇的老本兵压阵，缺乏作战经验的这千余士兵恐怕已经出现了溃败之势。

无数事实都已经证明——这种临时拉来的，叫花子式的军队只能在顺风仗的时候发挥点作用，否则将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不过，这些人肉盾牌可以有效减少军中精锐的消耗，保存大军实力，而兵甲颇为精良的吴六奇老本兵还是能战的，随着他们从后方杀了上来，两军阵战十几个回合之后，郝军的阻击兵马就因为伤亡和兵力劣势渐渐不支起来，只能且战且退。

两刻钟之后，郝尚久的主力一面应对着不断袭扰的吴军，一面撤到了这个狭窄河谷的出口，吴六奇见状以为伏击得手，郝尚久已成溃败之势，随即下令一直隐而未动的另外一支伏击兵马出动，打算在周全斌的大军赶来之前，彻底击溃郝尚久的主力。

只是，郝尚久的反应也十分迅速，这让他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刚刚两军在河谷里的一番混战使得他难以判断局势，一直到郝尚久率大部人马撤出之后，吴六奇才最终下令。

随着郝尚久的主力撤到了东面宽阔的河谷平地之上，郝军的阻击兵马也随之撤退，他当即下令大军放缓速度，整理已经十分混乱的阵型，准备随时迎敌。

吴军的两千余伏击兵马以为得势，很快就呼嚎大叫着掩杀了过来，死死咬住了且战且退的郝军阻击兵马，双方主力很快就爆发了混战，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郝军看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被数倍之敌倾覆了一般。

从山谷侧后方迂回而来的一千五百余名吴军士兵在混战不久之后，也从河谷南面的缓坡之上冲杀而下，举目望去，可谓“漫山遍野，密密麻麻”。

原本和郝军打得难解难分的吴军看到郝军侧后方出来了自己这一方的旗帜，登时士气大振，但他们的兵力优势只是纸面上的，掺杂了上千流民兵的吴军平野阵战根本无法击败相对而言训练有素的郝尚久大军。

同样的，郝尚久的兵马虽然要强一些，但想要轻易击溃这些绿营军，没有合适的时机也很难做到，双方依旧在不停进攻和防御，不断地交换着死亡，尸体在两军阵前开始堆积。

迂回夹击的吴六奇所部兵马源源不断从山坡上冲下来，很快展开了一个密集的阵型，而冲锋过程中这些缺乏训练的士兵显得十分混乱，甚至还在山脚下发生了踩踏。

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并不影响这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绿营兵，他们如今士气十分高昂，一切都在按着计划中的方向发展。

陆方，何杰两人趁着大军冲锋，阵型已经变得混乱的时候，带着麾下的几十人绕到了进攻军阵的侧面，以免一会直接受到“戎旗镇”的冲击。而且，这个位置撤退去找吴六奇也相对方便一些，他们现在就能看到吴六奇的认旗转移到了河谷平地之上，其本人和十几个亲兵骑在马上，好不威风。

脚步声，马蹄声，金戈碰撞声，枪炮声，叫骂呼嚎声一时交杂在了一起，在河谷中不断回荡，冲撞着混战之中士兵的耳膜。

而就在吴军的迂回兵马已经全都冲到了河谷平地之上，冲势根本就是完全止不住的时候，一支阵型严整，气势如虹的军队已经从另一边杀来，数十哨骑前冲开道，大批步队手持盾牌长枪，如墙而进，一眼望去只见满目的黑盔红缨。

周全斌策马在军中，“戎旗镇”两协兵马在鼓号声中迅速推进，九个正领的士兵依次铺开，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正面，几乎挡住了半个河谷平地，他的身边只留下了十几个亲兵和一个正领的百人预备队。

郑军军阵前方是两列的刀盾手，两个刀盾手的后方则是四个长枪兵，他们一开始就摆出了冲锋的阵型，同时急速前进，打算直接拦腰截断吴六奇这支所谓的迂回包抄奇兵，所以火枪兵被放到了军阵后方，充当预备和防御。

当然，虽然吴军军中充斥着大量只能打顺风仗，一遇挫就立即溃不成军的流民，但周全斌还是将军中仅有的哨骑骑兵派往了两翼，想要通过袭击扰乱这些绿营军的军心。

他并不担心对方的反击，但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疏忽大意，轻敌冒进，周全斌第一次统领郑军中的核心兵马指挥打仗，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要是这一仗打不好，他这个“戎旗镇”镇将也就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