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试探
第74章 试探（求首订）
惠州城北面的平野之上，郑清两军都已经应旗完毕，甘辉得令，随即策马穿过军阵的间隙，往赫文兴认旗的方向而去，郑成功则是又举起了手中的远镜，重新看向了二里之外的敌人。
他只要此战能够击败对面的强敌，明郑就获得了争霸天下的资本，再给他三五年时间，这个文明，乃至世界历史的走向都将会彻底改变。
就在他观察耿继茂军阵的时候，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三匹奔驰的战马，当先那人骑着一匹高大矫健的白马，身披闪闪发亮的鎏金甲胄，一出现就引起了清军大阵中海呼山喊般的呼嚎，而他身后的两个旗手，分别手持靖南藩的王旗和军旗。
郑成功看着耿继茂仅以三骑掠过，随即便已然士气大涨的清军大阵，淡然笑道：“果然是百战精锐，但那又如何，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不过，郑成功并不打算学着耿继茂也来一遍，那反而会失了气势，他相信自己麾下的强军，这些兵马不仅有着精良的装备，更有着独属于老兵的那种顽强坚定意志，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动摇。
果然，面对敌阵如同海潮一般的欢呼声，明郑大军丝毫不动，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郑成功的大纛巍然矗立于军阵之中，迎风招展，飒飒作响。
郑成功放下远镜之后，当即拍马穿过军阵的空隙，登上了一辆望楼车，周全斌正在上面观察清军的调动和部署。
这辆望楼车区别于军中的其他望杆车，郑成功可以在上面和部将实时观察敌情，商议对策，并通过望楼车观望台下方高出地面数丈的平台，用旗语向各部下达简单的作战命令。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平野之上，相隔不到二里的两支万人大军此刻都暂时安静了下来，战场中间原本正在缠斗的游骑也纷纷归队，一面面旌旗正在风中飒飒作响。
“呜，呜，呜~~~”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战鼓军号声飞越清军阵线，短暂的平静被打破，地面当即微微震动起来，耿继茂开始了兵马调动，黑色潮水般的清军骑兵从两翼滚滚而来，数千只马蹄踩踏地面，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耿继茂表现得十分谨慎，两翼都只是各派出了一支不到千骑的骑兵骚扰，这些骑兵也不冲阵，在六十步前后三五成群分成数百组之后，便开始在宽大的郑军军阵前横向策马奔驰起来，有些胆大凶悍的，还进入到了三十步之内，不断往郑军军阵中抛射箭矢挑衅试探。
郑军也毫不示弱，盾牌之后的弓箭手果断开始反击，战场两翼一时箭矢横飞，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又一道抛物线，箭头碰撞盔甲发出的叮当响声中，掺杂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虽然耿军骑兵身披重甲，便是步弓的普通箭矢对其伤害也不大，但骑弓威力更逊，更无法打击郑军军阵。在数以千计的对射中，不断有战马被流矢击中，摔倒在地，痛苦地嘶鸣挣扎。与此同时，赫文兴也开始派出小队骑兵，将抵近的清军游骑迅速击退。
耿继茂派出骑兵骚扰，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郑军的实力而已，并未打算强攻，见此情形，也当即下令鸣金，让两翼的骑兵撤回。
赫文兴见状，当即下令骑兵追击，想要趁着清军撤退产生混乱的时候狠狠咬上一口，但这支清军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撤退的过程中各队相互策应，甚至自发组织了小规模的反击，赫文兴的突袭计划并没有成功，双方最终只是在战场上多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耿继茂面色冷酷地看着对面郑军军阵前正在垂死挣扎的几匹倒地战马，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一轮的试探并不算得上成功，郑军的实力依旧还难以确定，但从双方骑兵的交战来看，自己这边似乎还有些优势。
“三十步之内对射数轮，军阵也丝毫不乱，骑兵两次出击都恰到好处，但又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得势则战，遇阻则退，说到底郑成功面对咱们，还是有些心虚的。”
连得成笑了笑：“郑军毕竟是海寇出身，那甘辉在郑军中号称神勇无敌，可郑成功起兵六七年间，他除了半年前阵斩徐大贵，又有何上得了台面的功绩？
赫文兴当初在朝廷这边的时候，也不过是无名之辈，咱们手下的一个小小降将，如今不过反叛一年，倒是成了郑军中独领一镇兵马的大将了。可见，郑军的实力绝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
“郑成功能把一群海寇练成如今这般模样，已经是不可思议了。但这不是海上的大乱斗，凭个人武勇就成，平地野战可不是随便操练就成了的。”
“王爷说得没错，咱们今日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打仗，这一次可没有什么狂风了，咱们的火器也丝毫不比他的差。”
连得成虽然觉得郑军战力不差，但他对自己麾下的兵马更有信心，如今耿继茂并没有轻敌冒进，他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耿继茂得意一笑，随即扭头看向了脸色难看的黄应杰：“黄总兵，这首功本王就让给你了，否则惠州府丢城失地之过要是追究起来，你的总兵之位就不一定还保得住了。”
黄应杰苦笑了一声，他原本还心怀一丝侥幸，想着要是耿继茂的骑兵能够破阵，自己也就不用出兵了，可看完两军刚刚的短暂交锋之后，却是更加绝望。
“末将先派一千兵马出击，探探郑军的实力如何。”黄应杰还在挣扎，“就是......末将之兵并不擅于野战，又无骑兵掩护，若是王爷能派些兵马在两翼助战，或许能振奋士气，激励他们奋勇杀敌。”
耿继茂现在信心十足，不由得又有些飘飘然了，也不推脱，当即扭头示意连得成派出骑兵掩护进攻兵马的两翼，以防郑军骑兵的干扰。
连得成则是担心黄应杰的士兵表现太差会影响到己方的士气，同样赞同这个提议。
“黄总兵放心，本将军亲自领兵掩护，绝对不给郑军任何可乘之机。”
连得成说罢，随即扬鞭策马，带着几个亲兵往军阵而去。
黄应杰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耿继茂的中军，回到了大阵左翼的本部军阵中，随后迅速召集了几个心腹部将开始部署战阵。
他原本还想着把一些精锐留在城中，保存实力的，但在耿继茂的突击检查之下，最终只能把麾下的全部精锐都带了出来，其中包括他的两百家丁。
不过，说是安排战阵，但也无非就是进到哪里开始放枪射箭，进到哪里开始冲锋，他手下的这些兵将也都是南征北战了几十年，战力虽然算不上强，但也并非不堪一击。最后，黄应杰又专门提醒了手下将领进攻之时只要找到机会，就随时后撤，保存实力。
很快，中军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黄应杰眉头紧皱，看着手下的兵将踏步上前，阵线之上，伴随着甲叶碰撞摩擦的叮当声，密密麻麻的头盔在不停耸动。
只是，等他的兵马上前之后，连得成就立即领着数百骑马甲兵压在了后面，两翼的掩护骑兵更是早已经出发，马蹄声轰轰作响。
“狗日的连得成，竟然这样算计老子！”黄应杰咬牙骂道。
几十个绿营军火枪兵操着手中型号不一的火铳冲向了郑军军阵，他们在七十多步的时候便慌慌忙忙开始了射击，但最后也只深入到了五十步左右，便不敢再前进了。
黄应杰所部绿营军的火器装备率并不高，除了城墙上的三门火炮，十几门弗朗机炮以外，军中的火器质量和数量都不高，只能用作袭扰。
不过，对于清军的袭扰，郑军大阵却是巍然不动，没有一点反应，使得这些绿营军看起来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清军阵线很快就推进到了一百步左右，阵前的盾牌排列已经有些混乱，盾牌之后的千余绿营军士兵被身后的督战藩兵不断逼着向前。只要军号声不响，他们就得继续前进，一旦停下就会立即被督战兵格杀。
“呜，呜，呜～～～”
随着原本寂静无声的郑军阵线内一阵军号声响起，原本覆盖了整个正面的团牌瞬间架上了成百上千支火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望而生畏。
等到绿营军的阵线进入到七十步之后，连得成部署在两翼的骑兵已经和郑军骑兵缠斗在了一起，绿营军的士兵们也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军号声。
这些绿营军停下之后，刚刚派出袭扰的散兵也从两侧回到了军阵中，阵中的四百多名绿营军弓箭手微微调整阵型之后，随即开始张弓搭箭。
一声凄厉的军号响起之后，绿营军阵内无数弓弦振动的声音连成一片，四百多支箭矢刺破空气，呼啸着朝郑军军阵密集飞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轰隆隆的战鼓声，郑军军阵中部的盾牌之上，一百多支中型斑鸠脚和五百多支鸟铳先后击发，橘红色的火光连成一片，一条条白色的烟龙升腾而起，威力巨大的铅弹在猛烈的爆炸声中轻而易举破开了清军阵前的盾牌，然后又“嘭嘭嘭”地击穿了盾牌之后那些绿营兵身上的甲胄。
七十步之内，中型斑鸠脚铳一两五钱重的铅弹无坚不摧，清军阵前的盾牌瞬间被打烂了近二十个，凄厉的哀嚎声中，一道道血柱飞溅而出，八十多个绿营士兵哗哗倒下，其中大半都没有立即死去，他们在地上拼命挣扎，惨叫连连，一滩滩血水从死伤之人的身下流出。
而这些绿营军的箭矢对郑军的盾牌和甲胄几乎没有伤害，只有三个运气不好的战兵不幸中招，正在阵中哀嚎。
不等这些绿营军缓过神来，第二排的火枪兵随即开始了新一轮齐射，绿营军阵线上更多盾牌被打烂，很快又哗啦啦倒下了七八十人，整个绿营军冲锋军阵很快因为巨大的伤亡陷入混乱，各级军官大喊着维持阵型，甚至居后督阵的藩兵都已经上前，斩杀了几个惊慌间不听军令的士兵。
不过，郑军齐射了两轮之后，并没有继续打击，这样的损失已经使得这支绿营军失去了大半的战力。郑成功知道这是耿继茂的试探，所以还十分收敛，他既要表现出自己的军力，又不能完全暴露实力。否则耿继茂直接撤兵守城，和他死耗，局势会更加不利。
而在连得成所领督战兵的逼迫下，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的绿营军只能继续对郑军军阵射箭攻击，这些绿营军虽然损失了一百多人，但依旧还有一战之力，很快就往郑军军阵中射出来四千多支箭矢，造成了几十人的伤亡。
郑军的反击也很快开始，刚刚完成了一轮齐射的那六百多名火枪兵再一次完成了准备，然后便是两轮震耳欲聋的火药爆炸声，因为烟雾和阵型的原因，第二轮齐射的威力减低了不少，但还是给那些绿营军造成了百余人的伤亡。
连得成见状，知道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这支绿营军已经死伤了近三成，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随即下令鸣金，他则亲自率领骑兵掩护两翼正在和郑军缠斗的骑兵撤退。
赫文兴这次并没有派兵追击，他知道很快就是耿继茂大军的精锐来攻了，甘辉一早便亲自来传达了国姓爷的军令，让他偷偷抽调一千骑兵到军阵之后，准备给来袭的清军致命一击。
郑成功看着远镜里面，在后撤过程中已经几乎陷入崩溃的绿营军残兵，心中得意一笑。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耿继茂找来的的这些炮灰固然能减少本部兵马的伤亡，可也难免会对己方的军心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随着这些试探性质的绿营军后撤，郑清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大战也要正式来开序幕了。两边都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最擅于利用火器的强军，耿继茂的大军作战经验更丰富，郑成功的兵马火器更加优良，尤其是斑鸠脚铳的大量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