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民
不知睡了多久，宋泠乐迷迷糊糊中听见房门被打开，她以为是银朱也没怎么在意。可之后静悄悄地房间，让她突觉不妙，一下惊坐起身。
坐在桌前喝水的裴疑，被她突然起身吓得呛来连连咳嗽，险些觉得自己要被呛死了。
“你悄咪咪来我房间干嘛？”看到来人是他，宋泠乐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拉起被子挡在胸前，不客气地问道。
裴疑好不容易忍住不咳了，哑着嗓子说：“果然还得是你宋泠乐，不管做什么傻事都能如此理直气壮。”
少女撅嘴，剜了他一眼。
“他们说你大晚上出门是为了寻我，才多久没见就想你岱渊哥哥了？”裴疑坏笑着调侃道。
“少自恋了，我那是、是为了去看夜景！”少女狡辩道。
“荒郊野外看夜景你怕是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吧，幸好离客栈不远，要是再离个几里，你们就等着被抓起来煮着吃了吧！。”他把后果说的很严重，想吓一吓这个老是胡乱行事的傻丫头。
“那还不是你私自做决定走什么官道，我们又不赶路，好好的去孟县走水路不行，非要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嘛！”宋泠乐才不吃他那一套，直接回怼道。
“你是傻吗？我们一路拉这么多东西哪有精力陪你一路游玩，早点到青州让你大哥陪你不好吗？”裴疑也不逊色，说得理直气壮。
“你才是傻的，要不是你乱做决定，我今晚也不会遇到那群吃人的乞丐，怎么赔我？！”不想和他讲道理，宋泠乐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反正就是他的错。
“别在哪儿胡说，那就是群流民，吃什么人，你话本看多了吧。”裴疑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说。
“流民？那眼冒金星的样子叫流民？哪里来的流民看起来会这么可怕，你莫不是又在诓骗我。”宋泠乐冷哼，完全不相信他。
“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挖空心思诓骗你，爱信不信。反正说是越往北走流民越多，你到孟县走水路也一样会碰见。”裴疑懒得和她多费口舌，“下次你若再这般任性不顾自己安危，我便不会管你了，别以为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他撂下句狠话准备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脑后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击中。
他捂着后脑勺，瞥了眼地上的枕头缓缓转身，恼怒的话语在看见她哭了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他蹙眉，感觉麻烦死了。
“我就是委屈！要不是你乱做决定，我才不会跑出去找你算帐，就是怪你！你以为我怕那些人吗？还不是你拿着银枪朝我冲过来......我还以为你想杀了我！”宋泠乐哽咽着，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裴疑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搞清楚她在说什么，恍然想起可能是银枪扫过她时被吓着了。
“宋泠乐，我要杀你需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吗？昨天晚上朝你扔枪你都不怕，今天为了救你反而怕了，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啊？”他有些好笑道。
少女不听，自顾自地掉着眼泪。这个场景实在稀奇，裴疑都不记得上一次看见她哭是什么时候，记忆中宋泠乐似乎很少哭，每天不是笑嘻嘻的就是一脸不耐烦。
他走到床榻前，挡住了昏暗的烛光，凝视着哭得像孩童一般的少女。看着她抹眼泪的身影和小时候糯米团子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裴疑内心不由一紧。
小时候宋泠乐走失过，被他找到后也是像现在这样。
呵，还是和以前一样......
明明朝着自己跑来时一脸兴奋的笑着，还是等到安然无事过后才开始害怕。那次走失也是，找到她时完全没有露出和家人走散该有的半点恐慌，而是欢天喜地的要这个要那个，直到糖葫芦被人撞掉才伤心欲绝的大哭起来。
该说她是反应慢吗？
“别哭了，那群人饿了很久又无人接管，只是想从你们身上要点吃食和银子，并不会伤害你们。”裴疑最终还是把实际情况说了出来。
宋泠乐哭得打嗝，乖乖地等他给自己擦眼泪，没有再说气话。
魏国多久没闹过饥荒出过大灾，哪里会来那么多的流民？心存疑惑，可因为拼命的奔跑和发泄似的哭泣，导致她现在困极了，还没问出来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疑无奈一笑，小声抱怨她果然像个小孩子。
一直默默从门缝偷看情况的银朱，目瞪口呆地看着裴家少爷给主子掖被子，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自己是不是搞忘了什么，为什么这俩人现在关系这般好？
看来再经历几次凶险他们或许就会重归于好，只是......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会不会被吓死......
第二日一早，宋泠乐浑身上下一动就痛，从下楼到上马车都在腹谤裴疑，恨不得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酸痛。
清点好物资和人员，众人启程朝铜台去。
赫连岂骑马走到裴疑身边，小声道：“那些流民我已经安排到前面的村子去了。”
裴疑点点头道了声谢，昨日审讯得知他们是从远一些的乾州南下的，养家糊口的耕地被人强行征收，只有一路迁徙找事儿做。然而好几个月里不仅没找到合适的事，同病相怜的人越聚越多。
“我问了这儿附近的村民，他们说这些人是一个月前陆陆续续来到。”赫连岂描述着自己得到的信息，他也很费解打算与裴疑谈论一番。
“一个月，我未曾听说出过什么天灾......”少年眼睛刚好被斗笠的阴影遮住，说话间显得阴沉沉。
“连官府都不管，说不定牵扯甚广……”说着说着赫连岂停住了，察觉一丝诡异打住自己的好奇，毕竟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二小姐还好吧？昨晚看她被吓得够呛。”他把话题转移，询问起宋泠乐的状况，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宋氏怕是会收拾自己。
“被吓着了而已没什么。”想起昨晚少女哭唧唧的模样，裴疑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一闪而过的表情还是被赫连岂捕捉到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裴家少爷和宋家小姐之间有趣的很。一路上都看对方不顺眼，关系却又很好，虽然吵吵闹闹有些烦人，但也热闹。
“后面可能要麻烦赫连大哥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跟着她，免得又闹昨晚那一出。”裴疑正色道，语气说不出的嫌弃。
“哈哈哈，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赫连岂爽快答应，思考了一下问道，“不是我推脱啊，在下倒是觉得二小姐的性格可能只有裴少爷能管一管。我那些小侍卫虽说可以保护她的安危，有些事情还是你来跟着比较合适。”
“我可管不了，我说什么她就反着干，麻烦死了！”裴疑边说边摆手拒绝，十分抗拒。
赫连岂若有所思，麻烦你还连夜审讯十几个人，专门跑去别人房里查看？
“主子，现在好点儿了吗？”银朱正在帮宋泠乐捏腿，一句话憋在心里想说又不敢。
“就这样吧。”被捏过后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很酸痛。
见银朱表情奇怪，扭扭捏捏的样子，宋泠乐问道：“有什么话就说。”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银朱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
“那个……主子，你和裴少爷和好了……吗？”小侍女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瞄着少女的脸，做好一不对劲就跳车的准备。
“和好？”宋泠乐终于从话本中抬起脸，盯着她冷笑道：“你是还没睡醒吗？”
啊！？都能在裴少爷面前哭还不算和好啊……银朱很失望，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他，和他和好呢？”
宋泠乐举起话本敲了她一下，说：“你天天管我和裴疑和不和好干嘛？你喜欢他的话，我可以把你送给他，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银朱一把抱住她的腿撒娇求饶道：“主子你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得摸清你对裴少爷的态度，免得你们要是和好我还不冷不热对他，不就把他得罪了嘛！”
听着小侍女强行狡辩，宋泠乐翻给她一个白眼。
“交给你一件事，办得好我就不送你去他那里，办不好你就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吧！”
银朱二话不说端正坐好听她吩咐。
“去给我查一下裴疑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这段时间多注意他的行踪，有什么情况都要告诉我。”
银朱：！早知道刚才我就应该跳马车的……
官道一路平整，两旁景色变幻万千。白日到深夜，他们越过森林路过山崖，步履不停，就连坐在马车里的宋泠乐也觉得累了。终于在她掀开帘子准备抱怨一番时，眼前出现广阔的平原和在那之上的一座城邦。
赫连岂驾马走到马车窗前，揩去额角的汗，得意地告诉她，“铜台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