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露
申时三刻，主院来人让宋泠乐收拾一下去陪家主。
才从豆娘那里听到莫家家主骇人的秘密，马上就要去见她，宋泠乐心情很复杂。
千想万想都没想过“他”会是个女子......
怪不得换她做了家主以后从来不曾露面，怪不得自己觉得她是“男生女相”，怪不得囚禁这么多女子本人又不对她们做什么......是羡慕还是嫉妒？
或许两者都有吧。
等豆娘为自己贴好花钿，重新涂抹好口脂，便跟随传话侍女一起前往主院。既然莫家家主是个女子，那自己就不害怕了，尽可能套出更多的信息就离开这里吧！
这样想着，穿过四次木门后她来到了种有大槐树的院子。
见到宋泠乐被精心打扮后的样子，媚冬眉挑眉不悦道：“那么个邋遢东西，都能打扮成这样，这豆娘还真是厉害。”
少女斜视她一眼，傲慢道：“不带我进去吗？”
媚冬提气正欲大骂她放肆，然而想起主子等着见她，若现在发作受罚一定是自己，不得不忍住，皮笑肉不笑地侧身说：“希望你这口气能撑到最后，阿连姑娘，请——”
宋泠乐嫣然一笑，一句“谢谢”说完，昂首挺胸无所畏惧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依旧烧着炭火，微弱的咳嗽声走得越近听得越清楚，和昨日比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频繁，只是依然会让人觉得病入了膏肓。
她走到一扇屏风前，左右各站了两名面无表情的纱衣侍女，模糊人影被烛光印在屏风正中间，正在满是活力的跳动着。
“小女阿连见过莫家主。”宋泠乐微微福身行礼问安。
“咳咳、嗯，过来我看看。”莫楼生声音有些沙哑地命令。
“是。”顺从的回答，她绕过屏风走近，仔细一看此人的容貌果然更像女子，穿着打扮却是男子的形象。
“这样看着我，可是豆娘和你说了什么？”莫楼生翻书的手指停了下来，双目寒光留在少女脸上，试图捕捉一些微弱的表情。
“是。”少女大方回答，“豆娘说不可以惹家主生气，不然会被做成人彘。”
“呵......她还是记得很清楚嘛！”莫楼生轻笑，放下手中的书，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追问，“还有呢，大胆说，她把你打扮得很好，我不会怪她的。”
“嗯。她还说我适合冷艳的装扮，说家主一定会喜欢......果然如此呢......”宋泠乐害羞地咬住下唇，低垂眼眸，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你和昨日不一样了，为什么呢？”莫楼生表情玩味，单手撑头微微眯眼盯着她。
宋泠乐食指放于唇下，歪头天真地说：“当然是因为好好听话既不用挨打受罚，还能有人伺候穿好看的衣服呀！”
“咳咳咳、这样啊......”莫楼生抬手示意侍女过去扶自己起身，拖着单薄的身体朝她走了几步，在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停下，笑问，“那柳堂书不会给你好看的衣服穿吗？”
昨日莫楼生站在高处，没发现原来她和自己差不多高，蜡黄凹陷的面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这么憔悴命不久矣的人，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心思呢？若是自己，活不长了必定要趁着最后的时日潇洒结束，困在这样热烘烘、黑黢黢的地方只怕去阴间都会迷路。
“家主是何意思，阿连不明白。”她也露出笑容，装傻道。
“不明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咳咳咳咳......”听到回复，莫楼生夸张地笑起来，引起止不住的咳嗽。
宋泠乐迅速后退警戒起来，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不知道这人突然在发什么疯。
屋中侍女没有惊慌，熟练地拿药丸、递水、擦嘴，做完一切又回到原位面无表情地站好，仿佛被人操纵的玩偶。太过诡异，惹得她不由得看向侍女的脸查看是不是木头做的。
“呵呵呵......你姓柳，兄长是柳堂书的侄子，你说你不知道，是觉得我看起来很愚笨吗？”莫楼生缓过气后，阴森森地说着。
知道她说的兄长大概是谁，既然发现自己和裴疑的关系，那应该是瞒不住了，与其继续隐瞒惹怒她，不如先顺着她的想法看能不能套出什么。
“原来你知道了啊......”宋泠乐耸了耸肩膀，撇嘴无奈地说。
莫楼生笑意消失，冷声道：“那个恶心的大白猪还不死心，居然又把自己的亲人送进来，简直比我还要冷血呢......”
又？
“堂姐在哪里？”宋泠乐紧锁眉头急切地问，她想尽量表现出自己是为了找柳湘才进到莫府的。
“在哪儿......”莫楼生挑眉逼近她，捏住她的下巴拉近自己说，“要不你来找找看？”
盯着一双死气沉沉、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心里大叫不好，这人怕是在戏耍自己，应该一开始就认定她是和柳老头一路要查莫府的。
放她进来是为了让她做诱饵，大概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下该做什么呢？
“你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找不到了——你要杀了我吗？”宋泠乐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欲做挣扎。
如此轻易就摊牌，让莫楼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的计谋。思索片刻后，抚摸上她的脸颊说：“怎么会杀你，你这般容貌，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宋泠乐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又不敢躲闪，豆娘说不能嫌弃莫楼生，不然立马会被拉下去砍断手脚。她咽了一口唾沫，试探道：“那家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莫楼生细细看过少女眉眼口鼻，手指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最后停在她的花钿上，缓慢说：“你若乖乖做我的玩偶，我就对你好，柳小姐可否愿意？”
居心叵测。
“好啊，只要不弄疼我，不让我死掉，我可以做你的玩具。”宋泠乐璀璨一笑假意答应，没有什么比先保住自己的性命重要。
她想过现在要不要说出自己是首辅的孙女之事，只怕这人不会相信，她已经认为自己是柳老头的侄女，再说真实身份，可能会被当作在戏弄她，反而将人激怒。
一个女人会对女人做什么，最多不过摸一摸，哪有什么？自己到十岁以前都是嬷嬷帮忙洗的澡，还不信一个重病之人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好、好。”莫楼生满意地点头，轻轻拍掌，两侧侍女得令给她穿戴披风围上纱幕斗笠。
这是要出去？宋泠乐看她的样子猜测起来，这么热的天穿这般厚重不说还要带斗笠，感觉应该不是为了遮面，而是为了挡风。
“看你如此乖巧聪慧，我便作奖励带你去见见我的宝贝可好？”莫楼生温柔说着，可神情却显得格外兴奋。
宝贝……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她却不能拒绝，“好啊。”
与来时的路不同，这次她们往东走着穿过了六道门，为了配合莫楼生的体力，她们一路上走得很慢，其间她一直在问宋泠乐一些有关身世的问题，看得出她对她很好奇。
宋泠乐脑子飞速反应，回答地尽量自然不显矛盾，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谎都快用完了。不想被莫楼生看出自己的窘迫，她开始试着反问。
“家主一早就知道我姓柳吗？”
“嗯。从你和你婢女去过柳府之后。”
这么早......看来她和柳堂书互相都派了人暗中观察对方的举动。那裴疑这段时间做的事，不就都有可能被她知道了吗？
“你还让我入府，就不怕我知道什么吗？”
“呵，有什么好怕的。知道了出不去，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自信......所以裴疑他们昨夜没能找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走了这么久，我们是要去那里啊？”
“马上就到了，是你一定没见过的东西，我最自豪的收藏品们！”
果不其然，五十步不到，她们来到了一间类似马棚的地方。这里的味道很臭，是粪水和发霉的味道。
莫楼生站在门口，佝偻着身子，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她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变化。双眼瞪得奇大、嘴角夸张地上扬，比说话时还显得兴奋，身体不知是不是激动一直在颤抖。
侍女手中灯笼红艳的光与月光的幽冷同时照在她的脸上，犹如不同的恶鬼撕扯着她的面容，看似欣喜又似绝望，疯癫之中带着哀求。狰狞地扯着嘴角，那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让人感觉她在哭。
“阿连，你来，来看。”她声音有些沙哑，朝着她招手，“快来，快过来看看我的宝藏们！”
“她们今天好像很高兴——是知道又有新的伙伴要加入了吗？”
“阿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