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声

空青刚开始侍奉宋泠乐的时候，听银朱说过她和裴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吵了架闹了许多年的不愉快。

就这两人的相处方式，空青确实看出来存在矛盾，比如宋泠乐会时不时找裴疑麻烦，比如裴疑明明是在关心，可就是要说一些惹人生气的话。

与裴疑相处的时间不多，空青不太了解他，但这段时间与宋泠乐同吃同睡，她逐步明白自己这位主子的心性。

之前在莫府的时候，以为她是一个深有城府、精通算计、胆大心细的人，目前看来她的任性会更多一些。

比起别人的建议，会将自己的想法安排在第一位。

她感觉宋泠乐对待裴疑是一种对最熟悉的人任意妄为的态度，不管对这个人做什么心里都知道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

是一种有恃无恐的任性。

毕竟一个人真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更多的是不想再见到，而不会去做故意招惹的事。

他们真的很像她小时候村上的两个小孩，男孩会故意惹哭女孩，女孩嘴上说着讨厌但还是会时不时与男孩说话，在意他的一切。

不过，关于他们对彼此别扭的情谊都是自己的猜测，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休息的差不多了，车队出发往村长说的山脚行驶。裴疑戴上斗笠，懒散地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来回把玩着手里的马鞭。

昨晚赫连岂告诉了他关于那个医女的事，和村长夫人说的没太大出入，唯一一个让他怀疑的点是医女的阿公。据说以前在西北大漠的边界军任过军医，因为年纪大了又有孙女要照顾才会回到岩谷村颐养天年。

如果这样的话，医女说不定认识裴鸿山……怪不得她在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瞄一下自己，可能是在确认什么。

啧，宋泠乐真的是很喜欢给他找一些麻烦！他烦躁地握紧马鞭，从昨晚在门外听到她说“喜欢就喜欢，还能怎么办”开始，心情就不好。

浅浅阿姐婚事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臭丫头一点都不在乎他喜欢谁，谁喜欢他。

宋泠乐的心里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家人。

以前不是说过喜欢自己吗，现在一副无关紧要看好戏的样子……骗子。

“主子你看！”阿莫指着前方树荫下的一抹白色说道。

跟着他的手指，裴疑望过去，看见清冷绝尘的女子坐于树下喂身边的毛驴吃东西。

既然宋泠乐对医女感兴趣，那也只有随她去了，反正这次自己不会让她再遇到危险了。

“任姑娘，久等了。”行至到白衣女所在的树下，裴疑下马作揖问好。

任华缈起身回礼，“裴公子好。我也才才采完草药，并未等多久。”

“这就是我们需要入的山吗？”少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片高耸青山。

“是的。这座山不算太高，岩谷村的人经常会从这里抄近道去乾州，大概两三天就到了。”女子话语轻柔地说。

“虽说是近道，但不知这么多车马人行驶起来会不会困难。”想到山路崎岖狭窄，裴疑有些担忧。

“若是不能走，马叔也不会给各位推荐。裴公子放心这条路一些送货的镖队也会走，会有些曲折，却不困难。”任华缈解释道。

裴疑点头，等她把毛驴牵到大路上准备一起出发，这时空青微笑着出现。

“任姑娘，我家主子请您一起去马车上坐一坐。”

任华缈偏头望了一眼后面的马车，浅笑道：“不用了，我还是比较习惯和阿毛一起走。”说着她摸了摸毛驴的头。

空青注视着她的眼睛，笑容消失，郑重地说：“我家主子有话想和任姑娘说，还请您屈尊前往。”

任华缈笑容依旧，只是抬眸瞧了她一眼，说：“看来很重要呢，都不容我拒绝。”

女子的态度让人不爽，空青没有搭腔，侧身埋头等待她前往。

裴疑没有干涉，想着估计她们要说一会儿话，便示意阿莫去告知赫连岂暂时停一会儿。

空青带着任华缈走到马车车窗下，轻轻敲响窗框，说：“主子，任姑娘来了。”

窗帘被立即拉开，面似芙蓉、双目闪耀、嘴角含笑的少女赫然出现。任华缈有一刻觉得她仿佛最灿烂的烈阳，耀眼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任姑娘，让你久等了，快上来坐！”宋泠乐语调欢愉，热情地邀请她。

任华缈福身道：“多谢柳姑娘的好意，倒是不必了。我习惯骑毛驴赶路，坐上马车反而不适应。”

见她拒绝的干脆，宋泠乐决定不强求，觉得坐在马车上俯视人家不太好，便从马车上下来。

“既然如此，那姑娘便随意，有什么要求和需要只管给侍卫侍从们说。”少女弯眼笑道，“其实我呀，觉得姑娘很像我阿姐，所以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不过侍卫们说今日要翻山，尽量多赶一些路，不敢停太久，所以可否等晚上歇息的时候再与我浅谈？”

“......柳姑娘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晚上我一般休息的比较早，睡前还需要把白天采摘的药草处理一下，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与您闲聊。”任华缈空了一下，才淡淡地回答，话语间是明确的拒绝。

不光是两位侍女，就连宋泠乐听到后也都一愣。她的眉毛微不可察的抬了一下，对任华缈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比起刚才，她笑得更加灿烂，说完转身回到车上，没有了后话。

空青抿了一下唇，看任华缈立于马车前不动不语，猜测她应该是没想到会被放弃的如此快，便礼貌地询问：“姑娘想要上车的话，奴婢来扶你。”

白衣女子瞥了侍女一眼，福身谢过，头也不回地离开马车往前走去。

见几位女子说完话回归原位，裴疑扫了一眼走过来的白衣女子，看她神色似乎不太好，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令出发。

马车里，银朱没好气地说：“这任姑娘好不识抬举，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明明是主子邀她同行，体谅她一个女子行走不便请她上马车，居然表现的这么冷淡！”

宋泠乐闲散地翻着画本，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上来就不上来呗，我又不是非找她不可。”

“可您不是有事儿和她说吗？”银朱不解的问。

“只不过觉着她有些像阿姐，想与她聊聊罢了......现在看来其实一点也不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宋泠乐眼皮都没抬一下，淡然地说。

“那不就白叫她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吗......”银朱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让她跟着又不会少块肉。况且这么多人护着，她看起来还没我力气大，有什么好担心的。”宋泠乐白了她一眼。

“银朱担心任姑娘是冲着裴少爷才答应的。”空青插了句话帮忙解释道。

小侍女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呵，这更不用担心，裴疑又不是傻子，他自己会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中他的人多了去了，这医女要是真有本事得到裴疑的青睐，那我还挺佩服她的。”宋泠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不屑。

毕竟这么久以来她知道的人里面，裴疑只说过爱慕阿姐，能比得上她阿姐的人想必也不简单。

看，就是这种自信，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裴家少爷会以她为主，所以才说得出肆无忌惮的话，空青默默地想着。

“那……如果裴少爷看中了任姑娘，我是说如果哦，该怎么办呢？”银朱若有所思道。

怎么办？宋泠乐呆住片刻，不懂这小侍女怎么这几天一直在问这样的问题。“看中了就是他们两人的事，问我做甚？”

空青与银朱对视一眼，表情很是纠结，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自信又不在乎的。

“主子，您真的对裴少爷一点喜爱之情都没有吗？”银朱忍不了了，豁出去一般问了出来。

“啊？喜爱？我对裴疑？”宋泠乐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几遍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银朱你是怎么了？他是爱慕我阿姐的啊，我怎么可能会喜爱他！”少女笑出眼泪，努力平息气息，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可我觉得裴少爷对您比对大小姐还要好啊……”小侍女小心翼翼地说。

宋泠乐摆手否认，“才不是呢，若他对我好，会对我下套吗，会拉我进入危险之中吗？至少我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裴少爷帮了许多忙，一路护送您，还救了您啊！”银朱不放弃，希望她能看见裴疑对她的好。

“银朱你这样容易被骗哦，因为别人的一点好去认为他是好人，你是小孩子吗？”宋泠乐关上话本，将它放置在桌案上继续道，“不管是帮忙还是护送我、救我，不仅仅是因为我。这些事情里面都有他要做的事，或许是利用或许是借助，反正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做的那些事。”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岱渊哥哥”了，而是裴疑。从阿姐那件事开始，我总觉得他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不可能为了他，将我的家人投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即使以前喜欢着，现在也不喜欢了。”

听见她的话，两个侍女都安静不语，惊讶于一个十四岁未及笄的少女竟将家族安稳置于自己情感之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