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银马镇(4)
张妻把张同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跟董千军几人说了一遍,董千军几人越听越是不由自脚底都在冒着一股寒凉!邹怀居然这般不择手段,又是这样的心狠手辣!好在张同悬崖勒马,铁家庄以南不会生出暴乱。
董千军稍作思量之后随即下令,抽调一人双骑往着镜湖卫所给田壮报信;两人护送张妻及一双儿女到镜湖卫所,顺带将两个山匪一并押往镜湖卫所;其余人则跟随董千军前往银马镇西南面的军营。
董千军正待翻身上马,眉头轻凝转身问:“大嫂,本将还有一问,你们的马匹从何而来?”
张妻回说:“军爷,熊川自己带了一部分人往着铁家庄以北去,命令家夫带了一部分人往着铁家庄以南。是以家夫让手下两人将马匹拴至指定的树林中之后往南两里放哨,防止官军劫寨。”
董千军一听张妻所言,疑惑尽消,翻身上马后说:“速去,一路注意路途危险。”
“是!”
快马疾驰之下,天色将将黑定之后,田壮及杨勉便接到董千军派人送回的乱报。
“师弟,点齐人马即刻出发,但愿能够多救下一些人。”
杨勉神色很是凝重地点头说:“但愿千军能够说动镇西营出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走。”
银马镇西面,有一座不大的山,军营依山而立,董千军带了两个部卒到营门口时,天色已然将黑,离着营门口还有十余丈距离,门营值守便朝着董千军三人大声说:“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靠近。”
董千军站定抱拳:“本将镜湖卫所营将董千军,求见银马镇守将王方义。”
董千军说完,自怀中掏出将牌上前递给值守军卒。军卒细细验看一番,确认无误朝董千军行了一礼说:“劳烦将军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向我家将军禀报。”
不多时,银马镇守将王方义快步来到营门处朝董千军抱拳一礼:“董将军,久等了!快快请进。”
董千军还了一礼笑说:“王将军,请!”
两人一边往着营内走,董千军一边压低声音将张同妻子所说一一跟王方义说了一遍。王方义听完之后站定说:“董将军,如此一来,那你我便各带人马分头行动。一路确保银马镇安危,一路前去铲除熊七等人。”
“正合我意。”
“这样吧,我去点兵,董将军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王将军,据张同妻子说,有数名紫甲卫军卒落入了镇襄邹怀手中,我们得将袍泽赶紧给救出来,一旦我们有所动作,邹怀定会有所察觉。”
“董将军之意是将邹怀直接拿下?”
“对,不但要把邹怀拿下,还要将与邹怀有勾连的黄显等人一并拿下,方能确保镇内安稳。”
“好!便依董将军之策进行。”
董千军在营卫署跟两个部卒胡乱扒拉了两碗饭后,王方义带着两个营将进了卫署。
董千军和部卒起身来,王方义朝董千军说:“董将军,这两位是本将部下两营将,这位是韩朋,这位是张龙。我们兵分四路,本将调派两百军卒前往铁家庄,余下三百人马便分做三路依计行事。”
董千军朝韩朋和张龙抱了抱拳后说:“好!我们人手虽少了些,但兵贵神速,想来不会陡生枝节,只要控制了城中,待到明日一早,田将军他们必然会带军而至。”
一百步卒,一百弓兵相继在董千军和韩朋率领之下出营,朝着邹怀和黄显等人家中扑去!张龙则是率着一百骑兵延后一刻后直接往着镇衙牢房杀去。王方义率着骑兵出营直扑城外。张龙依照将令,完成紫甲卫营救之后,赶去与王方义汇合。
银马镇城内,边军展开行动之时,铁家庄两里外的山沟里,熊七带着两百余山匪已经吃饱喝足,只待夜色彻底笼罩大地。
铁府,铁老爷子啜了一口茶,微眯着眼说:“这驸马爷贪得无厌,实非将军郡之福呐!”
两个儿子坐于下首两座连连点头。
铁城说:“棉桑种植地亩这些年来从来不曾收过粮赋,现今驸马才上任便这么迫不及待,吃相实在是难看!”
“他就不怕引起民愤,官位不稳?”
铁老爷子看着二儿子说:“官位不稳自然是不可能的,驸马爷能同时娶得两个公主,可见其在陛下心头的分量。只是历来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如今驸马这般做,也不怕撑到了,哎!”
两个儿子看向铁老爷子,铁老爷子又是一叹说:“罢了!我们家便亏一些吧,从我们家借了银钱,借了苗的人,让他们尽快把银钱给还上,如果还不上便折一下价,把地收了吧。指望他们自己,怕是不成呀。如果有人不愿意的,也无妨!等他们交不上粮赋,自然会转回头来求我们的。”
铁家庄西头一户人家,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长年累月风吹日晒之下,墙身疏松,面上的很多土发坨眼看着便要从墙身脱落下来,屋顶的麦草好几处已然沤得凹陷下去好大一片。
土坯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抹着眼泪说:“娃她爹,真要把三丫头送过去?那铁家的老爷,大家可都在说,说他就是靠着,靠着女娃那个才,才……”
说及此,妇人已是嘤嘤哭了起来。
妇人对面坐在小板凳上的男人,佝偻着背,低着头嗫嚅:“可,可要是不送过去,咱们家这日子怎么过?三丫头终是女娃,女娃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她去跟了铁老爷,好赖能够吃饱穿暖。”
男人一边说,一边抬起头,脸上神情更是露出了一丝坚定。
“可,可三丫头还不到十岁呀……”
铁府后院,铁老爷子卧房当中,老管家微躬着身说:“老爷,那王家三姑娘这一两日便能送到府中来。”
“嗯。”
铁老爷子长长“嗯”了一声后说:“送到府上之后,好生清洗两日。”
“是,老爷。”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
铁老爷子才迷迷糊糊入睡不久,陡然听得府中前院传来凄厉的哭喊声!铁老爷子张开一双老眼喊:“来人!来人!”
喊了数声不见有人进屋,铁老爷子摸索着起身来将蜡烛点燃,来到外屋见小侍女蹲在角落瑟瑟发抖,铁老爷子借着烛光上前朝侍女屁股便是一脚怒吼:“你个贱婢!没有听到老爷唤你不成!”
小侍女不敢作声,转身回来朝铁老爷子跪下颤声说:“老爷,贼人杀进府里了。”
铁老爷子又踢了小侍女一脚:“去!到外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侍女连连摇头,只是跪着不动。随着传来的哭喊声、惨叫声越来越多!铁老爷子快走几步拉开屋门正待出去,蜡烛被风一吹熄灭之下,铁老爷子朝着小侍女喊:“贱婢!快点蜡烛点燃。快点!”
奈何小侍女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除了瑟瑟发抖外,哪有一丝力气起身。
铁府大门被四个山匪堵住,熊川带着人见到男人便砍!铁府有家丁护院,平素在庄子周边作威作福,无往而不利!可面对作恶多端的山匪,明显是小鸡见了老鹰般,唯有被扑杀的命运。
铁府的一众女眷则要“幸运”得多,被一一抓到正厅中看管了起来。
不久之后,铁家老爷子及两个儿子被带到了厅中,铁老爷子的几个孙儿也被拖到厅中。
熊川命人将大厅中一众女眷跟铁老爷等几个男人隔开之后说:“铁老爷子,说吧,你们家的财物都在哪里?”
“大当家,家里的银钱都在厅中了,真的没有了。”
熊川朝手下一挥手,接到命令的山匪手起刀落,铁家的一后生的肩膀便被重重砍了一刀!哀嚎惨叫声中,挨了一刀的后生躺在地上翻滚侧卧。
“铁老爷子,人都没有,留着那些银钱又有何用?”
“若是告诉了你,你真能放过我们?”
“那是当然!若不是你府中那些人奋起抵抗,本寨主是不会伤人的。”
“在后院桂花树旁的花池中。”
“这不就对了。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一刻多后,二十几个山匪抬着十几只箱子到了厅中,一一打开看了之后,熊川很是满意!
“铁老爷子,我们是不想伤害你们的,可是上边有人想要你们的命。我也是奉命行事,到了地下,可别恨我!”
铁老爷子及厅中众人俱是大惊失色!熊川望向一众女眷,一边走一边说:“送铁家男丁上路,还有大把时间给你们,别急。”
说完便抓起一妇人往着内院而去!
铁家男丁想要反抗,哪是一众山匪的对手,不过数息功夫便被一一要了性命。而厅中女眷,不论是嘶声惊叫的,又或是已然吓得晕迷过去的,都被一众山匪拖往各个卧房或是角落。
这一夜,铁府血流遍地!这一夜,铁府哀嚎惨叫声不绝!
银马镇在这一夜,到处都是喊杀声不绝!邹怀的府邸被步卒重重包围之时,其家丁及护院很是嚣张地试图吓退兵卒,董千军未等其抖完威风,辟头便推刀直上!胆小的见了董千军不动声色便杀掉一人,吓得瘫软在地再无一丝气力,蜷缩一团,只盼能够活得命来。而一些个有几分血勇之人,未待其举起刀枪,便被弓兵射翻在地!
“弃械受绑者不杀!抵抗者一律诛杀!”
随着董千军这一声暴喝,跟在董千军身后涌进邹府的一众兵卒齐声高喊!
邹怀在听到府外惨叫惊呼声时已然醒来,邹怀的妻子吓得言词都不利索:夫……夫君……外边……外边……”
邹怀将夫人扶正坐起来正色说:“夫人,帮为夫更衣。”
见丈夫四平八稳,言词沉着,邹妻回神几分。帮着丈夫穿上衣袍,便听邹怀说:夫人也更衣吧,外边的人不敢伤害你我的。”
邹怀叮嘱了夫人这一句后朝着厅外走去,朝外走的邹怀,一边走一边低声叹了两声。
“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邹怀站定看向董千军及身的一众军卒,董千军将刀入鞘,走到邹怀面前问:“邹大人,在你手上的军卒是关在镇衙大牢吧?”
“大牢里关着不少人,将军所说的军卒,本官不知。倒是本官想问问将军,本官所犯何罪,要劳将军带兵来闯本官府邸?”
董千军答非所问:“邹怀,若是被你抓到牢中的军卒有事,你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
“嗯!本官乃皇朝正授官员,莫说本官无罪,纵是本官有罪,也轮不到你们出手!”
董千军撇了撇嘴:“本将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利!来人,将邹怀拿下!”
两个军卒上前扣住邹怀,邹怀死力挣扎:“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本官……”
话未说完,董千军一把捏住邹怀下颌:“你再啰嗦一句,本将让你体面全无!”
一甩手,董千军收回手,随即又抬手在邹怀衣袍上擦了擦!一脸的嫌弃!
邹怀被董千军的举动和眼神刺激得七窍生烟,一双怒目中都快要喷要火来!
邹怀的夫人嘤嘤啼啼从内院里小跑出来,还未待邹妻靠近,两个军卒上前拦下,邹妻苦苦哀求:“将军,将军!不知我家夫君所犯何事?将军,将军……”
董千军上前几步说:“邹夫人,你丈夫所犯何事,你兴许不知!养七凤山土匪铲除异己,屡屡派土匪暗中杀害的人不下十数人,现今又命令土匪对镇内一干富绅进行血洗!这就是你丈夫犯的罪,你可听明白了?”
邹妻怔在了原地,抬眼看着数步之外丈夫的背影,瑟瑟抖个不停。
“将邹怀夫妇带走。吩咐弟兄们将邹府守好。”
“是!”
以黄显为首的富绅以及邹怀手下的一帮官吏,悉数被集中拘押到了军营。紫甲卫的六名军卒也被张龙从大牢里救了出来,至此,天光已然大亮。
一整夜,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被拘拿人家周边的百姓倒是先一步得了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