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子回京
伍兴见启宁帝久久未语,只是低头坐着,没敢打扰。
“伍兴,你觉得驸马处理封家之事可有不妥?”
“陛下,臣若有说错,还请陛下不要治罪。”
启宁帝看着一脸忐忑的伍兴,抬起手点了点:“你呀!与朕一路风雨而来,难道还不知朕和你的情谊?但说无妨。”
“封家进入我大炎已有百年余,从第一代封家老爷子到大炎,其实是留了一手的,虽说对于百鼎暗中资助不少,可是所犯下的罪恶却远不至十恶不赦。另外便是封家一众家丁仆从,一众人口总计千余,若是驸马高举屠刀的话,当然可以,可是嗜杀残暴之名却于陛下和我大炎不利。”
启宁帝拍了拍伍兴肩膀:“有一点你没有说,这些封家之人到我大炎百年余的岁月间,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大多数人不论是从伦理还是法度上,都根深蒂固的认可自己是大炎人的身份。惩处与否,朕认可驸马的决断,杀封家千余人,将军郡百姓当中,定有不少人会对皇朝有憎恶和离心之举,但驸马能够兵不血刃收服封家,两相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伍兴重重点了点头:“陛下,驸马其实压力很重,毕竟不到二十岁,把他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是不是……?
启宁帝长叹一声:“伍兴,我们都已年过半百,自从朕登临至尊之位以来,历经腥风血雨才有今日顺和之世,可天下之大变局,不论是明日便到,又或五年还是十年以后,我们都逃不开,避不了。我们这些老人,想要再度拿起刀枪上阵杀敌,大概率已是空想之事,那么我们的后辈操持这偌大江山,便该早日让其进行锤炼锻打,若是临阵磨枪,那只会是自乱阵脚。”
伍兴给启宁帝续上茶,递到启宁帝手中,启宁帝大大喝了一口说:“这些年来,朕在你和贺通、玉柱,还有一众辅公帮助之下整肃吏治,发展民生经济,整修河道、官道,让百姓逐渐可以裹腹,有衣穿,可是每日在皇朝发生桩桩件件刑案或是惨事,若非我们铁打了心肠,换了常人,有几人能够承受?有一点,驸马做的好!驸马只要想到于军于民有利的举措,再难他也会去尝试,如同他在穹沿大力主修各大粮仓及十四座军镇所,如同他大力整肃三路吏治,鼓励百姓拓荒,鼓励百姓开设作坊,从他支出银钱修建粮仓开始,到建军镇所及水库,我们或许都没有想到,驸马这样的举措,会激发出百姓巨大的动力和激情!不但做的快,建得好,百姓有工钱拿,拿到了工钱之后,转回头来购买生活所需,一滩死水,慢慢的也能搅活起来。”
伍兴再度给启宁帝续上茶水,便听得启宁帝说:“其实很多官吏都有这样的才干,重点只是在于如何踏出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怎么去走而已。有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想得罪任何人,更在困难面前一触便溃,自然只能是平庸度日,尸位素餐!有些人呢,有才华,也有能力,可是首要便是让自己过得舒坦,活得精致,然后将目光瞄准了所有可能挤出银子的地方,每年将赋税完成得极是漂亮,考评都是优等,又有银钱上下打点,升官发财自是水到渠成,可是,这样的官员,为官一任之后,却难让治下之地焕发勃勃生机,更不要谈能够让百姓丰衣足食!而驸马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忧国忧民,没有第一时间去想升官发财,没有第一时间去想是否恶了上级和同僚,这样的新生力量,我们这些老人理当大力扶持。”
看着伍兴憋红着脸却没有开口,启宁帝微微一笑:“伍兴,你是否想说,驸马是天下独一份?”
“禀陛下,臣……”
启宁帝轻轻点头:“驸马家风严谨,守成持重,不论是苏公老大人,还是苏峰夫妇,对驸马的教导自不必说,秋老先生与驸马因缘际会之下成为师徒,捅破雷鸣篡反阴谋,得朕赏识恩封,从一开始便站在了极高的起点,这些自然是万中无一的特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许多人有驸马这样的际遇,兴许纸醉金迷,整日酒池肉林将是大概率之事。所以,驸马今日之成就,与其自身心性及才华密不可分,当然也有朕赏识和帮持。”
“那是,光是影卫精锐一营随卫驸马,便是天下臣子独一份。”
启宁帝哈哈大笑:“你伍兴还在耿耿于怀不成,玉柱可是将心头肉紫甲卫调了三千到驸马身边。”
伍兴也哈哈大笑起来。
君臣两人开怀大笑一阵之后,启宁帝正色说:“伍兴,还是要传令影卫一众,一定要保护好锦安锦华,还有驸马,朕的两个女儿呀,长大了!朕都想她们了。”
“是,臣一会便传令下去。”
“太子到哪了?”
“想来此刻已然进城。”
恰在此时,谷玉进了御书房禀:“陛下,太子在殿外求见。”
“快让太子进来。”
不久,太子雷禹快步走进御书房,离启宁帝三步之外跪地:“儿臣回京向父皇交旨,见过父皇。”
启宁帝弯腰拉住太子手臂:“起来,让父皇看看。”
太子起身,看向启宁帝,看着启宁帝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太子眼眶不由泛红。
“好,出巡这几月,虽说糙黑了不少,但也壮实了不少!很好!”
伍兴朝太子拱手行礼:“臣伍兴见过太子殿下。”
“伍统领免礼,本宫还得谢过统领一路照拂。”
伍兴郑重再向太子一礼:“殿下,影卫奉皇命随护殿下出巡,是影卫的荣耀。”
“好了,没有外人,坐下说。”
谷元给太子上了茶,退到一旁,启宁帝看向雷禹:“禹儿,可有回东宫?”
“禀父皇,儿臣尚未回东宫,回城之后,儿臣便径直到宫中稍作洗漱,先来见父皇交旨。”
启宁帝轻轻点了点头:“去给你祖母她们报个平安,之后便回东宫,太子妃生产日近,好好陪她。”
“是,父皇。儿臣告退。”
“嗯,去吧。”
太子离开御书房之后,启宁帝说:“伍兴,太子出巡这一路,你回去将影卫记闻整理一番,明日朝会有用。”
“臣遵旨。”
伍兴才出御书房,谷玉进禀:“陛下,是否小憩片刻?”
“不必,传佟方正进来。”
太子到太华殿时,两个宫女恭身拂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后听到宫女向太子见礼,脸上激动神情难以掩饰!贴身侍婢扶着太后起身来时,雷禹已然走到太后身前数步以外跪倒在地:“祖母,孙儿回来了。”
“好孙儿,快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太子起身看着满头银发的祖母,鼻头一酸,眼泪哗哗便流了下来!
太后上前两步,抬手抚摸着雷禹脸庞,轻柔地帮着雷禹擦拭眼泪:“好孙儿莫哭,祖母好的很。祖母还担忧姝儿生产之前你不能回京。”
太子扶着太后坐在软榻之上,拉着太后的手,脸别往一边垂泪。
“哎!傻孩子,祖母七十有余的人,享尽了荣华富贵,更是得享天伦,祖母可还等着抱小曾孙呢。”
雷禹重重点头。
太后凑近看着雷禹说:“你父皇就是狠心,姝儿有孕在身还要让你出巡。你看看,孙儿的脸哪还有往日的俊朗风采,黑了,糙了。”
张皇后端着羹汤进殿,笑呵呵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祖孙两人,眼含热泪!
雷禹轻轻松开太后的手起身,理了理衣袍跪地:“孩儿见过母后。”
张皇后将羹汤递给宫女,弯腰扶起雷禹:“回来就好,一会便回东宫去陪着雅姝,雅姝可不容易。”
雷禹连声应是。
雷禹服侍一旁,看着太后喝下羹汤之后,向太后和皇后施礼之后,退出太后殿,往着东宫而去。
东宫,太子车驾缓缓停下,太子妃齐雅姝率着其余六位侧妃恭身相迎:“恭迎殿下回宫。”
雷禹快步走到齐雅姝身边扶住:“雅姝,快快起身来,如今你身子渐重,哪用你亲自相迎。”
说完,雷禹看向六位侧妃,见蒋婷和宋绮芬微微隆起的小腹,略带责备地说:“你们说说,都是这么粗心大意。”
说完,扶着齐雅姝慢慢朝内走去,一边走又朝蒋婷和宋绮芬说:“走慢些,走慢些。”
齐雅姝及蒋婷、宋绮芬三女,一开始见到雷禹,便被雷禹一通责备,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还没有喜孕的四位侧妃稍显失落地扶着有孕的三位妃子,不时瞄向雷禹的目光,全都火辣辣的!
雷禹陪着齐雅姝众女用过晚膳,齐雅姝在雷禹耳边轻声说:“禹哥,我和两位妹妹如今不方便服侍,四位妹妹可是望眼欲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禹哥你出巡以来,几位妹妹可是愁坏了。”
雷禹看着齐雅姝,见齐雅姝言词恳切,心疼地说:“让你们受苦了,你们有孕在身,我却没能陪在你们身边。”
“禹哥,天下万民之事才是重中之重,我们皇家享受万民供养,就得肩负起万民的生计发展。禹哥,不论是父皇,还是太后皇后,安排人把我们照顾得十分周全,不必担心。”
雷禹陪着齐雅姝回到寝宫,齐雅姝面现困色,陪着雷禹说了一会话后,齐雅姝有些歉疚地说:“禹哥,我困了。”
雷禹扶着齐雅姝到卧榻躺下,帮着拉好被褥之后,才离开。
八月十一,启宁殿。
“诸位爱卿,太子所奏,朕听之震惊!更是痛心!每年上报,每个郡都是风调雨顺,纵是某路某镇之地,有灾乱,遮遮掩掩之下,粉饰太平!”
殿中朝臣噤若寒蝉!离得近的,都能听到身边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营军卒自上到下与当地官府蛇鼠一窝,将全镇之地捂在手中,为所欲为!占人家产,把持矿场,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广开妓院赌坊,恨不得将一镇地皮揭了去!搅得一镇之地民不聊生,民怨沸腾!两年之内,失踪人口高达一百四十多人!这还是朕治下的大炎吗?谁告诉我,东临郡还是不是我大炎国土!”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朝臣连连痛呼,启宁帝深吸数口气,转而长叹!
“诸位爱卿,时常劝朕仁治,松阳镇两座小城,加上庄子村落,人口八万余,百姓都承受着高出四成的赋税,巧设名目多达十余种!百姓一年所出,居然只够维系半年吃度,并且还要多挖可食野菜等掺食才能够勉强果腹,这真的是大炎吗?嗯!”
“八十多人在近三年中,被打成重伤,甚至残废!你们想一想,在那片天底下生活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每个人都在担惊受怕,都在畏畏缩缩,都惧怕官府,都惧怕兵卒!暗无天日,一点希望没有,百姓怎么活?仁治,松阳镇这种地方的官吏和军卒,你们还要劝朕仁治吗?”
启宁帝走到殿中,沉声说:“诸位爱卿,一镇之地,妓女人数高达近千!暗娼自不用说!诸位想一想,松阳镇可还有光亮?可还有光亮!”
谷元走到启宁帝身边连连劝说:“陛下,息怒,息怒呀。”
启宁帝环视一众朝臣,缓声朝薛清泉说:“薛爱卿,整肃东临郡。”
“老臣遵旨。”
启宁帝走回御案之后,一脸冰寒!
“记住,若是殿中有人与松阳有染,主动投案,朕会网开一面。自今日起,八门查检。”
贺通出班:“臣遵旨。”
退朝之后,启宁帝、太子、曲朋、薛清泉、张震、邢信一、佟方正、伍兴、贺通还有袁立山在偏殿议事,针对东临郡一场整肃,谋划探讨。
“既然想要动手,就要快准狠!干脆直接出动两千军卒将松阳镇一干官吏和兵卒一锅先给他端了!”
启宁帝横了邢信一一眼:“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陛下,臣怎么会是看热闹呢?我一听,恨不得亲自带兵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