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疮疤
五十名天宁军卒在获许入城之后，径直带着刀疤汉子来到驸马府，苏启听了赵忠禀报之后，心头很是激动！不一会后热泪盈眶，万千记忆涌来。
锦安锦华、袁英英和柳虹、映月、许颖，另外便是小芷、灵素围在苏启身边，担忧受怕，水汪汪的一双双大眼睛看着苏启，水雾朦胧。
“不用担心！前年家中遭受劫难之时，祸首虽已伏诛，可行恶之人一直逃窜在外，军侯和贺大将军，包括伍将军都有帮忙查找缉拿，可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不料此次却在东临郡的松阳镇拿获了此人。为夫是开心！终于可以卸下心头这块石头了。”
众女听了苏启说了其中缘由，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出去看看，你们就不要跟来了，那样的恶人为夫去看一眼就好。”
苏启到了府中大门右侧的廊道下，看到了绑缚得结结实实的刀疤汉子，确定了刀疤汉子便是自己在大榕树树洞里看得清清楚楚对自己家人行凶之人，苏启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静静看着刀疤汉子。
刀疤汉子抬起头看向苏启，嘴里有恻恻地笑了起来，苏启微微凝眉，朝着带队的天宁营将说：“本将不想见血，送他上路吧。”
刀疤汉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苏启，正待说话之际，天宁营将显然已经领悟了苏启用意，朝着刀疤汉子左耳便是猛力一击！
头晕眼花的刀疤汉子“砰”地砸倒在地，脑袋与铺贴地面的青石重重磕在一起！
接着便是两个军卒上前架起刀疤汉子，面对苏启再度跪好之后，营将伸手捂住刀疤汉子的脑袋猛地一拧！
探过刀疤汉子的鼻息，确定刀疤汉了已然咽了气，营将起身朝苏启抱拳禀：“大将军，末将已经处决罪犯。”
苏启对两个天宁军卒吩咐：“跟随府中管家将人送到城外埋了。”
两个军卒恭恭敬敬朝着苏启行礼，提起尸体跟在赵忠身后出门。
仆从端来热水给营将洗手，又递了毛巾给营将擦了手，营将才退回两步再度朝苏启行礼：“末将陈重见过大将军！”
苏启上前双手扶住陈重正色说：“本将要感谢你们，将本将心头牵挂的这个行凶之人送到本将面前处决。”
陈重恭声回禀：“大将军，自从贺永将军跟末将说了大将军家人遭难一事之后，军中一应兄弟都在找寻此人！末将能够将此人送到大将军面前，是末将的荣幸！”
苏启伸手重重拍了拍陈重：“走，入府喝茶。”
到了三进院正厅，陈重从腰间挂袋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苏启，苏启伸手请陈重落坐之后，打开信件看了起来，把信看完之后，苏启看向陈重：“大将军对苏某的恩情，苏某记在心里了。只是贺将军这么做，会不会给大将军带来麻烦？”
“大将军不必担心，贺永将军在拿获了郑虎之后，贺大将军就有过交待。末将带来的人都是军中老卒，边关正值用人之际，人虽少了些，但是末将等人也想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
苏启微笑说：“说来也是，贺将军既然安排你们到西关来，肯定会向陛下报禀。那就在西关城休养五日，本将准你带上一千乡勇前往峰回镇。”
陈重起身朝苏启单膝跪地抱拳：“末将谢过将军栽培！”
苏启抬手：“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如今西关形势错综复杂，不论是百鼎，还是大兴，都有蠢蠢欲动之势，若非寒冬阻挠，西关一千五百余里边境可能早就烧起来战火。带兵卒到峰回镇之后，勤加操练。”
陈重重重点头。
“你们都是军中栋梁之才，到了边境之后，哨骑巡防纵是严冬，也要每日巡防。你们到了营地之后，如果哨所还未全面完成，你可以集中人力物力先将哨所全线完成好，这样一来，在未来数月里，弟兄们负责巡防特定的地段，不至于来回奔忙，兄弟们既要面临危险，还增重了粮草补给的难度。”
“大将军，此法虽好，可单独一营人马驻守数十里，是否会有被逐一击破的风险。”
“西关崇山峻岭，山多林密，每个哨所驻扎选多在易守难攻之地，哨骑多作巡防刺探，以确保可及时掌握敌军动态。纵是遗漏之下面临数倍于己之敌军来袭，也有足够时间可以分散撤走。”
陈重再度点头。
“边境的拒马墙若是推进顺利的话，年关前后便可完成，待拒马墙完成之后，再把一应哨所和关隘往外推出去，这样一来，纵是百鼎和大兴率军来犯，我们能够掌握的主动性便要多了许多。”
苏启又跟陈重说了一会话后，陈重告辞回南营。
苏启一人到了府中北苑西角的一座小山上，坐到了小亭中。一眼朝城西望去，绵延挺拔的山岭暮色深远，不知不觉间，苏启已是泪流满面！
自从有记忆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一幕幕不断浮现心头。
想起从来不曾重语责备过自己，无微不至给自己呵护的父亲；想起温婉善良的母亲，循循教导着自己去明白自己犯下的每一个过错；想起自小常把自己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祖父，严厉当中总能感受到的那份深沉的爱！
想起自己的家人遭受屠杀的那个夜晚，想起被贼人当成自己的苏晨，这个自小与自己能够一起疯玩的伙伴！可是却在两人玩着两人自小常玩的躲猫猫中，自己幸存下来，家中的其余人都与自己天人永隔。
今日，自己一直在找的刀疤汉子，被带到自己跟前处死，像是一直不断发作的疮疤，在今日结痂并脱落，身体和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泪水一直在流，苏启静静看着隐在迷朦中的山峰，一直看着。
锦安一步一步走到苏启身边时，看着苏启下颌挂着的晶莹泪珠，上前一步将苏启搂进怀中，摸着苏启的脖颈：“苏郎，今日仇人伏诛，苏郎想起伤心事实属正常，只是还望夫君切莫过于伤怀。爹娘和祖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你如此。”
苏启轻柔环住锦安的腰肢，闭上眼睛听着锦安的心跳说：“安安，今日卸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不由想起了过往。”
锦安甜甜一笑：“苏郎，我们一直会陪在你身边。等我们腹中的孩儿降生，祖父他们也就安心了。”
苏启缓缓下移，将耳朵贴在锦安的小腹上，锦安看着苏启俊秀的脸：“苏郎，你说我们的孩儿会是男娃还是女娃？”
苏启仰起头来：“安安，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我们的挚爱！我们的一生很长，我们会有很多孩儿，所以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为夫都爱！\\\
苏启一边说话，一边将锦安抱坐在自己腿上，锦安搂着苏启的脖子：“苏郎，在西关城生活这数月以来，我都渐渐喜欢上这里了。”
“如果能让百姓的日子再好一些，就更好了。”
锦安点点头：“苏郎，你去找的陈老先生可有消息？”
苏启摇了摇头：“人找到了，只是陈老先生跟师父他们一样，已然是迟暮之年，老先生答应等年后给我一份大礼，然后到西关城来颐养天年。”
锦安见把苏启从伤痛的记忆里拉了回来，不由心头松了一口气。虽然苏启因家人被一夜屠尽已然过去两年多，但是相信没有人能够轻松放下，尤其是实施暴行的首恶之人一直没有抓到。
当听了府中管事向自己禀报苏启一人到了小山的亭中，又将苏启没有与刀疤汉子说一句话，便命令陈重处决了刀疤汉子，锦安想到了苏启的用意。刀疤汉子明知自己活不了，若是苏启与之对话，毫无疑问会发生的是，刀疤汉子可能会说出一些令苏启更加伤痛的话语。垂死之际，苏启不想再给刀疤汉子这样的机会，让刀疤抱着满腔的遗憾死去，未尝不是对刀疤汉子的报复！
“安安，安安心心养胎，外边的事一切有我。”
锦华和袁英英等人齐齐聚首在北苑小山不远处的廊桥下，看着苏启和锦安相拥而坐，都不由长出一口气！
整座驸马府的人都知道苏启很累！也知道苏启很难！尤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从一开始恩荫受封，到穹沿郡三石路、延风路、母子崖路数次大战之后，虽然苏启展示了惊人的军事天赋和罕见的智慧谋断，可是当想到苏启只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时，在羡慕苏启际遇的同时，不少人也感叹苏启的艰难和不易。不论是领政还是治军，经验、人脉和积累非一日之功，任苏启如何惊才绝艳，人力终有穷尽时，短时间内想要获得重大起色，很难！但是苏启却依旧执着，因为这是启宁帝的期望和信任，身后更有将军郡六百余万百姓的期盼和等待！除了启宁帝和百姓，尤为现实的是跟在自己身后的近十万兵将！
苏启日以继日为政事操劳之余，一郡之地军事的调度和把握又要耗去苏启的大半精力，在力不及之时，苏启手不释卷，苦读书籍和几个长辈赠与的手札，是苏启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做的事。
梅云丰经过五日时间，将延山镇张家的一应势力逐一排查个遍之后，坐在书案之后久久不语！张家的阴狠毒辣，超乎了梅云丰的想像！为了巩固张家在延山镇土皇帝的地位不被动摇，为了保住张家在延山镇的一切，不惜孤注一掷引发战端，让梅云丰的心像是一柄重锤，在猛力地一下一下砸着！疼得梅云丰如同窒息一般！
延山镇，尤其是延城，俨然成了张家的后花园一般，为所欲为，全凭张家心愿！
良久之后，梅云丰唤来亲卫营将田方：“明日将张家一应主犯押送西关城，案宗着押送之人一定要亲手交给大将军。”
“将军，我们真的要未经大将军对百鼎石岭镇发动攻袭？”
“大将军常说，战机稍纵即逝，纵是通过影卫传书，接到大将军军令也要到四日之后，战机不再实是可惜！”
“将军，若是有所斩获倒好，若是损兵折将，将军所担罪责可就大了。”
梅云丰起身在书房来回踱步：“大将军锐意进取，我们精密进行部署，以拿下石岭镇为目标，退一步也要从石岭镇拿些财物或是马匹回来。”
田方见梅云丰心意已定，不再多说。
十月初三，梅云丰看着出城的一排囚车不由一阵心闷，看着排出两三里的百姓，心绪更是复杂！苏启的所作所为，一路走来，梅云丰是极为熟知的那小撮人里的一员。起初，梅云丰对苏启的刚直和果决有些不同的看法，毕竟刚过易折！苏启的不留情面和不留余地，梅云丰一直担忧苏启面对的阻力和暗藏的危险，会让苏启过早跌落，但梅云丰在延山镇这几日间所有的见闻，让梅云丰有所感悟，苏启做的是对的！既然罪证翔实，那么该杀之人便杀！不要再给这些人有任何，哪怕一丝得以逃脱的机会，对皇朝律法，对万民百姓才是最好的交代！
囚车越走越远之后，梅云丰挺直站着一动未动，看着跪在城墙下，分列六排的两百一十四人，梅云丰早早对城中百姓下了通告，意思只有一点，能在延城斩杀的张家人和依附张家犯下重罪的一应人等，将在十月初三在城外行斩刑！张家主犯一众则是必须送往郡府交由郡府处置。
梅云丰站在城楼上，身后是五十精壮军卒，准备将梅云丰的话一句句传递出去。
“各位乡里！驸马到将军郡以来，第一要务就是要让你们不再被贪官恶霸欺负！要让你们过上安生的日子，不再担惊受怕！第二要务就是将外来的豺狼捕杀在边境上，不让你们遭受敌军的刀枪屠杀！驸马从来都在命令我们从军之人，守护你们，还有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是我们从军之人的唯一职责！皇朝律令不容践踏！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既然不配做人，那么便送他们去投胎！至于张家一干主犯，还请各位乡里放心，郡府处置这些人之后，会将他们的人头发还延城，让各位乡里知道，他们是实实在在，被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