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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陈仲义

苏启起身来朝金涛和万正深深一礼,金涛和万正双双起身拉住苏启的手臂,万正感慨万分说:“小启,之前跟在伯伯身边,虽然有大把银子每日都在进库,但是比起今日,我们心里都十分欣慰,欣慰的地方在于,我们在能赚取银子的同时,我们在为百姓做着一些实事。”

苏启重重点头!

“我们去见一见陈老先生,去向老先生请教一下茶砖的事。”

“好!”

三院的一座小院中,陈仲义在院中的香樟树下煮着茶,只见陈仲义端起茶杯在鼻间嗅了嗅后一口喝下。

陈仲义看着苏启三人进院,起身笑说:“小苏,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

苏启扶了陈仲义坐下,抬手请了万正和金涛落座,陈仲义已给三人斟上茶水笑说:“尝尝!”

苏启三人举杯在鼻间嗅了嗅后,一口饮尽!

金涛说:“陈老,一会匀给晚辈一点,可好?”

万正说:“醇香绵长,甜润甘滑!实在是妙!”

陈仲义笑说:“万正,一会带些回去。”

苏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着头紧抿着嘴没敢笑出声。

金涛一脸苦色朝陈仲义说:“陈老,那我呢?”

陈仲义饶有意味看着金涛说:“你小子,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说一说老夫的茶好在哪,还有脸问老夫讨茶,老夫看你是想讨打!”

金涛缩了缩脖子,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陈仲义说:“别装出一副委屈样,一会你也有。”

说完这话,金涛朝陈仲义拱手一礼:“谢谢陈老,谢谢陈老。”

陈仲义看向苏启:“小苏,是不是有什么事?”

“先生,春茶的销售和利润都很好,现在供不应求,尤其是四海商行这边,目前需求量较大,我想请教先生,如果从青川和保隆收一些鲜茶是否可行?”

陈仲义笑说:“可行,与将军郡相邻的百里地内的茶叶,都是可行的。只是你要以什么价格去收呢?”

苏启说:“与郡内一致。”

陈仲义很是赞赏地看着苏启说:“很好!但有一点,收到晒青后的茶,十五日之内必须送到西关城的茶坊,否则难保口味上有变化。”

“先生但请放心,我一定保证十五日内送到。”

“小苏,郡内现下的棉桑、茶叶占了地亩三成有余,现下茶砖这般紧俏,一定要严令百姓,不可随意再增茶叶栽种地亩。”

“是,先生嘱咐,我一定照办。”

“老夫去过青川和保隆的大多路镇,百里内的茶叶,能满足茶砖制成的口感,若再往内,因地势偏低的缘故,口感多较为清淡,与我们现下的茶砖不再相符。”

“是,先生。”

陈仲义给三人倒上茶水,看着苏启说:“一会离开的时候,你亲自把金银抱回去!老夫之前便说过,若是求财的话,老夫不一定要找你。”

“先生……”

未待苏启说下去,陈仲义说:“在这府中,吃穿用度都已算得人间富贵!老夫但有所需,府中众人都给老夫办得妥妥当当,老夫还要金银何用?还有,陈强那边,他一月领着十两银子已然足够!不可再多给,宅子他有了,一月十两银子,够他一生活得安稳就足够了。”

“是,先生所说,我会照办。”

三人在陈仲义小院中又陪老爷子聊了一阵,陈仲义见没有正事跟他说,便赶万正和金涛:“没事就赶紧去忙你们的事,不时来陪老夫坐坐便好。”

两人知道,陈仲义要跟苏启有事商议,起身朝陈仲义行了一礼:“老先生,晚辈改日再来。”

两人离开之后,陈仲义说:“小苏,陈强父母早亡,我一手带大了他,按说我该多为他想一些,但你也知道,他性子耿直,能够有你安排他负责茶坊的一些事,供他平平稳稳过下去就足够了,至于他的子女若是能够入你的眼,将来多照拂一二也就够了。这人呐,若是承受不起的富贵骤然压在身上,不是好事。”

苏启若有所思,点头说:“先生但请放心,我记下了。”

“说来,你之前说要在郡内办学之时,筹备得如何了?”

“根据各镇各庄人丁分布作了规划,只等这段农忙过后,人手能够抽替得开便着手开建。”

“小苏,这三个多月以来,在茶叶收购和运送上被揪出来的人,处罚是不是重了些?”

“先生,我也不想,可是正月初八的一系列政令,是面对全郡发布,政令当中明确过责权,这些人心怀侥幸,如若重拿轻放,这些人继续在官衙当值的话,遗毒无穷。”

陈仲义他细想了想苏启的话,叹息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前经钊任郡守之时,也在努力为民谋福,只不过没有你手中的利剑,很多举措胎死腹中罢了,辛苦那么多年,改变不大。自你到将军郡以来,不论是官衙俸银,还是军中食饷,都未曾拖沓过,照理说应该收敛,可有些人好日子过多了之后,要让他们过平淡日子,难呐。”

“这些人,在称头上吃百姓的,在运往路衙的这一环,又多报数目,称鲜茶采摘及晒青有泥灰,看似合乎情理,实则拙劣无比,重要的是这样做的后果,让茶坊平空要多出很多人力去处理泥灰。”

“你这一批又一批把官衙官吏及衙役拿办下狱,官衙的人手不足你要怎么办?”

“我提请监察司和吏部,再加上军巡组,在全郡范围内对识文断字之人进行考核,先行填充进去。维持官衙正常运转之后,再上书陛下,请吏部协调一些人进来。”

陈仲义苦笑摇头:“罢了,你既然心中已有计较,老夫也就不多说了,再说纵是老夫想说点什么,却也没有确切可行的法子。说来,老夫心中很是疑惑,治理一镇之地都是极为不易之事,老夫看你治理这一郡,比一些为官多年的人还要老道,你能不能跟老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启苦笑说:“先生,我的祖父自小经常把我带在身边,除了教了我许多治军操训之学,也去过郡内很多地方,每出行一次,路上的所见所闻,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随时随地都在给我解惑,也无时不刻不在指引着我去思考。我祖父其实更想治理一地民生,而非统军打仗。”

见苏启已然泪流满面,陈仲义微笑着给苏启斟上茶水,没有出声。

苏启回想着走过的一路,每一点每一滴!不由双肩耸动,痛哭失声!

陈仲义起身坐到苏启身边,伸手轻轻抚着苏启的背:“都说男人伟丈夫,昂扬立世,有泪不轻弹,可终是血肉之躯,终有七情六欲。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小苏!哭出来吧,这一路,你走得艰难,别人看到了你屹立山颠,一言决人生死,一言定一郡兴盛,一令可动三军,可老夫知道,每一言一行,你承受的疼痛。”

良久,苏启平静下来,陈仲义递上一块棉帕:“去洗把脸。”

苏启重新落座之后,抬眼看着满脸慈祥的陈仲义说:“先生,谢谢你。”

“你我既有缘,便不必拘于俗礼。老夫有幸在晚年与你相识,能得一份真正的安稳日子,这座小院,你有空了,便来坐坐。”

“先生,内官张安昨日说,平昌皇朝可能对百鼎用兵,西关战事兴许就要结束了。”

“陛下有可旨意西关边军下一步的动向?”

“按兵不动。”

“你是怎么想的?”

“我大炎现今人丁、地亩、军队都需要时间积累积蓄,百鼎皇朝疆域与大炎相当,平昌皇朝想要蚕食百鼎,数十年间从未间断,但两国你来我往,甚是胶着,于我大炎而言,维持百鼎不败,利大于弊。平昌皇朝与我大炎如若不再有百鼎阻隔缓冲,两国兵锋直面则避无可避,那样一来,于大炎而言,将是巨大的灾难。而我大炎若有二十到三十年进行积蓄,取大兴和百鼎的边郡一线的时机才算得成熟。”

“你可曾想过,不论是百鼎、大兴甚到平昌,都会到京都出使,又当如何?”

“若他们交战之际,我大炎不参与战事,但凡他们在边地不主动挑起争端,我大炎会克制我边军。但有一点,商路必须打开。”

陈仲义抬手指了指苏启:“你想的当是能够实现。如今天下地亩清查虽然波折不断,但陛下有乾坤独断之势,此次地亩粮仓清查之后,天下三成的地亩会重新回到百姓手中,若真有二十年让我大炎积累,更上一个台阶之后,不论是文武官将,还是整体国力,都足以稳稳当当吞下百鼎或是大兴边郡而不被反噬。”

见苏启端起茶杯怔怔出神,陈仲义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此次地亩清查当中敢与官军对抗的那些人。“

陈仲义没有接话,苏启喝下茶水说:“他们有着几辈人花不完的银子,纵是守着合法的地亩家产也足可锦衣玉食,为何要选择反叛?”

陈仲义摇头:“老夫不是他们,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终归逃不过一个贪字。”

“我也知道缘于一个贪字,可是与官军相抗寻死相比,富足的生活还不能让其满足,确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他们认为自己有能耐与官军抗衡,兴许想过自己能够成事,也说不定。”

苏启连连摇头:“那还只能说是井底之蛙,贪得无厌了!我大炎雄军百万,他们区区几千人而已,螳臂挡车罢了。”

“陛下在此次地亩清查当中,依律有据,张驰有度,那些坏了心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让这些人活着,没有一点点好处!因为他们本就该下地狱。倒是一众权贵断臂求生之举,让老夫不得不感叹,能够屹立上百年的家族,多是明白事理和看透世事的人,懂得如何取舍,懂得望风转舵。”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未必不是好事,家族中的嫡系或是分支,总有些人狐假虎威,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不论其家族掌舵之人是被蒙蔽,又或是睁只眼闭只眼,至少经过此番地亩粮仓清查,驻虫也好,毒刺也罢!顺势清疮,兴许能够延续家族鼎盛,甚至有望更上一层楼也未定。”

“你这么说倒也对,可终归有太多人不甘心呐!”

“纵观前史数百年,陛下此举无论是时机,还是力度的把控都极为恰当,这天下终是贫苦大众占了大多数,而这大多数才是这天下的脊梁。权贵或是富绅,除了少数人而外,早被锦衣玉食腐蚀了心志,若是大灾大战之际,他们除了加倍吸血而外,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逃命!我祖父三战穹沿北地,说起过的事例很多。”

“但愿此次能够平稳二十年!”

苏启笑说:“会的,此次拿办下狱数万人,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素来在民间行善积德,勤恳持家营商的那些人安然无恙,更让百姓能够心安,官府只对恶人下手!看看有多少被百姓揭举从而下狱,足可见公道自在人心。随着大炎律法又一度编立完善,以后这些权贵富绅,纵是想要行作恶之事,不得不想森严律法这把巨剑落下的下场。”

苏启离开小院的时候,陈仲义连连感叹自语:“百年难得一见之俊才!实是将军郡之福!”

苏启漫步在三进院花园小径上,魏红衣追上苏启,在苏启惊愕的目光中伸开双臂把苏启拦住:“找你好几次,你都避而不见,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魏小姐,如今陛下已然把来龙去脉都在信中给你说了,下了圣旨恢复了你的自由之身,与皇家再无关系,本官认为,你应该搬出府去,好好经营你的店铺,还有商队。”

魏红衣仰头看着苏启:“你看我傻吗?”

“你很聪明。”

“我住在驸马府,我的酒楼、店铺营生、商队,便没有人敢打哪怕一丝主意!连一丝为难都不会有,我为什么要搬出去?而我呢,虽然已是自由之身,可我住在驸马府中,可是陛下同意了的,若是我搬出去,出了什么事,你不怕陛下怪责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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