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宋巾帼（番外二）
“阿娘。”杨宗宪拉着杨思君走了起来，来到董月娥身边：“阿娘，你又在想阿爷了。”
“为娘，没有一刻不在想。现在……”董月娥拉过杨思君抱在怀中，浅笑嫣然的摸了摸杨思君的头，看向杨宗宪道：“宗宪，为娘……为娘……自从上次大战归来，为娘的身体早就大不如从前了，如今……”
“阿娘……”杨宗宪双目含泪的看着董月娥。
“宗宪，你莫要伤心，好好照顾自己，也替阿娘好好照顾思君。”董月娥一把揽过杨宗宪和杨思君，无比留恋的抚摸着两孩子的头。
“长兄如父，以后……”董月娥目含不舍得看着这双儿女，微笑着嘱咐道：“给思君找户好人家。为娘这辈子就自私这一回。给思君找一户普通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天下大任，有老太君，各位婶娘，杨家儿郎撑着，不差她这一个。”
杨宗宪郑重的点了点头。
董月娥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恋恋不舍又如何？
自己的身体董月娥是在清楚不过的，十年征战，大伤小伤无数，表面上看去并没什么，但是那些陈年暗伤早就在身体中积聚，一旦爆发……
再加上上次征战自己受了重伤，回到天波府便昏迷了一个多月，虽然最后还是醒了，但是底子是彻底的伤了。
即便是军医什么也没和自己说，即便是宗宪和宗念每日若无其事的待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着这东京的一些趣事。
身体到底是自己的，董月娥知道自己终究活不过今年冬天。
“宗宪，娘不想待在黑漆漆的地下。”
“阿娘！”
董月娥含笑着，双手抚摸着杨宗宪的脸颊：“宗宪长得越来越像你阿爷了。宗宪，你阿爷都不在那里，为娘也不想待在那里。”
“为娘想和你阿爷待在一起，生一辈子，死一辈子。”董月娥抬头望向远方，轻声说道：“你把为娘烧成骨灰，他年，你若出征经过金沙滩，便让娘随风而去，去追寻你阿爷的身影。”
“阿娘！”杨宗宪拼命的摇了摇头哭喊道：“阿爷已经是……已经是……尸骨无存了，阿娘你也……也一定要这样吗？！”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就当我这个做阿娘的求你了。人死如灯灭，躯壳不过是皮囊，阿娘不在意的。”董月娥深吸了一口气，含泪的说道：“宗宪……就让娘任性这一回。”
“好。”杨宗宪哽咽着点了点头：“孩儿答应娘。”
“真是……有些可惜啊！”董月娥的目光越过杨宗宪和杨宗念看向门外，秋风萧瑟满院的黄花随风而舞，虽然带着秋的萧瑟却并不显荒凉，反而透着无尽的生气，只是……
“本来……还想在那看满灼灼桃花的院中，为他再舞一曲。就用……这手中的红绸扇……再舞一曲……”
董月娥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光亮也越来越暗，身体突然倒在了杨宗宪身上，微微蠕动的嘴唇喃喃的说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董月娥紧闭的眼中滑落。
杨宗宪紧紧的抱着董月娥，低声轻唤着：“阿娘……阿娘……”
一旁的杨宗念伸手擦去董月娥脸上的泪珠，含着泪轻声的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乌啼鹊噪昏乔木，风吹旷野纸钱飞。
古墓垒垒春草绿，尽是死生别离处。
“你来了。”站在坟前的男子缓缓转身，看着那长发挽起右手提着小竹篮，左手提着长裙拾级而上的少妇，声音轻柔的说道。
“大哥。”少妇来到坟前，放下手中的小竹篮，看着男子脸上的那道伤疤满眼心痛：“大哥，你又受伤了。”
“不过是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小妹你过得可好。”男子淡笑着安慰着少妇。
“夫君对我很好，大哥不必挂心。”少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摇了摇头，咧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大哥，今年你带来的是阿爷什么宝贝。”
“小妹，又带来了阿娘什么宝贝。”男子的眼中虽然也泛着泪花，但是也如同少妇一般的咧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少妇从小竹篮中拿出一朵红中泛黄白的头花道：“是阿爷为阿娘亲手做的头花。”
“是这个头花啊！”男子无比怀念的说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才三岁，阿爷在阿娘生辰那日给阿娘做了这个头花。阿娘一边追着捶打着阿爷，一边嘴里嚷嚷说阿爷堂堂一个将军却出手这么寒酸，而且这头花做得太丑了。阿娘嘴上虽然数落着这头花，但是却一边笑着追着阿爷，一边把这头花给戴上了。”
“阿娘她啊……”少妇弯腰将手中的头花放在了阿爷的碑前道：“总是那么的口是心非。”
“阿娘她只是……喜欢欺负阿爷罢了。但阿爷……他也喜欢被阿娘欺负。”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条红色绣着安字的发带放到了阿娘的碑前。
“大哥，怎么又是发带！你除了第一年的那对泥娃娃，这几年怎么都是发带！”少妇不满的瞪了男子一眼：“你这样显得阿娘好像没送过什么东西给阿爷一般！”
“小妹你放心，阿爷箱子里面的宝贝多着呢，不比阿娘的少。单单是阿娘给阿爷做的衣裳什么的，阿爷都压箱底了不少。”
“大哥！”少妇心中的郁结一下子被驱除了不少，虽然勉强咧嘴大笑，但是此情此景又如何能够笑得出来，只是如今倒是真的被大哥给逗乐了。
“也不知道阿爷阿娘如今过得可好。”少妇蹲下身，从小竹篮中拿出纸钱，慢慢的烧着。
“他们一定过得很好。”男子也蹲了下来烧着纸钱道：“阿娘一定找到了阿爷，和阿爷一起投胎了。我们杨家一门忠烈，千秋功绩，老天爷怎么会不保佑阿爷阿娘下辈子一世无忧呢？所以我们每年都会……”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咧嘴笑道：“都会开开心心的来拜祭阿爷阿娘，我们两兄妹拿出阿爷阿娘珍藏的宝贝，开开心心的。即便……这只是两个衣冠冢……”
“阿爷和阿娘一定会幸福的。”少妇将手中的纸钱烧完，又朝着阿爷阿娘的墓拜了拜，这才看向男子道：“杨宗宪，明年……你一定还要来哦！要带着除了发带衣裳以外的宝贝来哦！”
“会的。”杨宗宪抬头看向远方：“阿爷那么多的收藏，我一定会一一带给思君看的。”
“那我们约定了！”杨思君含泪看着自己兄长道。
“好。”杨宗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