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魂坠阴间

易杰被这批阳世流氓半路杀出乱殴，一下子乱了阵脚，太子爷法宝能焚妖裂魔，却不伤凡人，顶多强化他肉身力量。

他被砍了两、三刀，捱了四、五棒，以混天绫卷着胳臂挥拳乱击，身边一下子躺倒一圈。

“易杰，我要走啰。”夜鸦歇息够了，直直站起。“你还能追就继续追吧。但你刚刚迟到，我要处罚你。”说完，他抖开黑翅飞起，飞了一阵，见易杰仍脱不开身，又扔来一枚烟幕弹，在易杰身边炸出黑雾和乌鸦蝙蝠，这才笑着飞远。

易杰脚下风火轮虽不时卡住，但额外增加的脚力足够让他一脚踢晕一个混混，他揪着两个家伙，抬膝撞断他们肋骨，怒问：“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家伙报出两个名字，易杰听都没听过，似乎是地方小角头。

易杰还想逼问，听见烟幕弹炸出的那些乌鸦蝙蝠说话，心下一惊。

乌鸦和蝙蝠们口里说的，是一间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码。

“你迟到了。”

“要受罚??”

………

“好啦，我一定会去吃你喜酒的。”美娜双手裹着纱布，笑嘻嘻地坐在病床上和一个来探病的好友说再见。

“一定喔。”好友这么说。“到时候我介绍好男人给你。”

“上次那个混蛋就是你介绍的。”美娜笑骂。

“上次你说要有钱人啊。”好友说：“这次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会认识你？”美娜大笑。“我才不信。”

“他是我哥的同学，我没做过他生意啦。”好友笑说：“虽然没那么有钱，但工作还算稳定，没那么帅，但很顾家喔??还是你不喜欢这种？”

“这种的??”美娜苦笑。“会喜欢我吗？”

“怎么不会。”好友整整美娜头发。“重点是你往后怎么对人家。”她顿了一下，又说：“以前我也跟你想的一样，直到认识阿强??才知道过去我爱的那些人到底有多垃圾。”

“你喜欢轰轰烈烈，就做好被烧死的心理准备；接受平平淡淡，有时可以细水长流。”姐妹替美娜整了整头发。

“阿琪??”美娜愣愣望着好友，说：“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希望别人怎么看你，就尽量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吧。”好友这么说。“每个人走向何方，都是自己选的，没有人绑住我们的脚——这是阿强跟我说的，有道理吧，嘻嘻。美娜，你喜欢过去的你，那你有权继续保持；但如果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也不错，也可以试着走看看啰。”

“好。”美娜微笑点头。“我试试看。”

好友离去之后，美娜呆愣半晌，开始把玩起手机，点入好友社群页面看了看她和阿强的出游照片，再翻翻旧照，发现好友早将过去的照片都删掉了。

美娜点开自己的社群页面，找出自己和那好友过往合照，闭起眼睛想想刚刚对方朴素的模样，虽然不如以前艳丽，但从容许多。

似乎很幸福。

美娜觉得要是自己变成这样也不错，她笑眯眯地传讯给好友，想知道那老实人更多事。

病房门推开，年轻护理师进来要替她换药。

美娜笑呵呵地对护理师展示手机，想请她评价一下照片里那老实人样貌如何，但这替她换了几天药的护理师，神态却与之前差异颇大。

清秀护理师此时脸色苍白，上了一嘴黑紫色口红，是那种杂志名模或是变装派对上才会出现的唇色。

护理师走到病床前，牵起美娜的手，没有后续动作，只是静静凝望着她。

“怎么了？”美娜起初有些困惑，跟着只觉得眼前护理师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银河、像是宇宙，令她仿佛坠入梦境。

她半梦半醒间见到了好多人和好多事，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有让她激动兴奋的，也有令她痛不欲生的。

像在回顾着自己的人生。

美娜嘴角上露出笑容。

她际遇不佳，但总算生性乐观，在她的人生里，欢笑还是占了多数时间。

易杰似乎被归类在欢笑的部分里。

至少她脑袋中闪过易杰时，都是嘻嘻笑着的。

护理师端起美娜下巴，在她唇上一吻，将深紫色唇印染上美娜的唇。

“！”美娜眼瞳登时放大然后紧缩，身子颤抖起来。

有只可恶的手，伸进了她的脑袋里，不停地偷走东西。

将那些让她欢笑、开心的东西一个个全部偷走了。

她的嘴角渐渐垂下，眼神渐渐黯淡，心中开心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剩下来的，全是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护理师一手捧着美娜脸庞，凝望着她，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每摸一下，美娜脑袋里剩下来的不愉快，像汲取到巨大养分，开始长大再长大。

她呼吸急促起来，眼泪簌簌落下，护理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美娜颤抖得自床上翻摔下地，抱着脑袋痛苦呻吟，想找回被偷走的开心事物，但她一样也想不起来。

她哭着往窗边爬，想开窗透气，想赶走脑袋里不停膨胀到仿佛要挤碎她、压烂她的每一样坏事情。

她打开窗，吸入满腔冰冻空气，觉得胸中的难过和郁闷，终于冲破了她能容忍的界限。

易杰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远远见到美娜蹲上病房四楼窗沿，一跃而下。

…………

“杰，撑着点，要到家了??”

王书语搀着易杰在大雨中一步步往东风市场走，脸上泪水和雨水混淆不清。

小文在两人上空盘旋，它的体型已经长成成鸟，此时眼神锐利如鹰，像是侦察机般巡守四周——数十分钟前，身心疲惫的王书语刚踏入易杰家等他，就被小文叼起袖子往外拖，王书语直觉不妙，招了出租车要小文飞在前方带路。

出租车司机起初见王书语坐进前座，没说地点反而慌慌张张盯着窗外随机指路，只当载到了个疯婆子，接着发现原来她竟是在追着车外一只文鸟。

总之王书语在小文带路下赶到美娜住的医院，找到力竭跪地的易杰，连忙赶去带他回家。

“这阵子??”易杰浑身伤势惨烈得让他看起来像具会动的死尸，皮肉还不停冒出蒸烟。他强撑着使自己不致晕厥，喃喃说着：“你先别跟我见面??跟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王书语抹去脸上雨水泪水，抖了抖肩将易杰身子托高些，继续往前走。

“他们??他们打算??”易杰虚弱地说：“把我身边所有人??都带走??”

“然后呢？”

“所以你??你??”

“我怎样？”王书语察觉易杰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渐渐没了，便将他背上身——易杰人高马大，但王书语也不矮小，除了柔道和跆拳之外，她在健身房里的深蹲纪录接近百公斤。“他们把我爸整得好惨??我怎能逃跑！”

“王仔??王仔??”易杰听王书语这么说，想起王智汉，急着想将他在底下所见、在河畔与夜鸦叫阵对谈所知情况告诉她，但他此时虚弱恍惚，说话前言不对后语。“面具??吴天机??”

“晓武哥说他们用邪术控制我爸??”王书语背着他回到东风市场，一阶阶往楼上走。

“对、对对??”易杰喘着气说。“是那面具！我在底下碰见王仔??他戴着面具??那不是普通的面具，那是??吴天机！”

“吴天机？”王书语听易杰说过这个名字。“你不是说他??他应该在地狱吗？”

“他们??”易杰说：“他们想要??把王仔??洗脑成吴天机，让他顶罪??”

“什么？”王书语惊呼，差点摔倒，连忙稳住身子。

老爷子推门出屋奔来扶住易杰，急急问着：“怎么回事？阿杰怎么变成这样？”

这几日老爷子见易杰肃穆准备，知道他必然遭遇苦战，平时也打起精神留意周遭动静，一听见王书语呼喊，知道出事，立刻出来帮忙。

“美娜跳楼了。”易杰无奈地说。

“什么??”老爷子瞪大眼睛，好半晌才问：“有没有救回来？”

“剩一口气，还在急救??”

“是那些恶鬼干的？”

“我不知道??”易杰虚弱摇头，伸手抓住老爷子胳臂说：“把这件事告诉邻居，叫大家这几天外出避避??你也一样??”

“现在晚了，明天再说??”老爷子和王书语搀着易杰返家，两人七手八脚摘去他衣服，搀他泡进浴缸，又从冰箱翻出最后几袋冷冻莲藕片倒入浴缸。

“我家里也有莲藕，我下去拿。”老爷子急急出门下楼。

王书语疲惫地伏在浴缸旁，用手舀水往易杰头脸上淋，见他昏昏欲睡、皮肤不时出现新的烫伤，整个人像从滚水中捞出般凄惨，不禁又红了眼眶，轻抚着他脸说：“神真的看得见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神??”易杰眼前一片模糊，感到全身疼痛逐渐远去——他再次因为尪仔标副作用产生的痛苦而昏迷，魂魄坠入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