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鬼上身
男人的魂魄飘荡在病房高处,默默望着病床上的孕妇。
孕妇与陪同家人偶尔闲聊,虽然不时露出寂寞哀伤的神情,但似乎已不像前阵子那样忧郁到想要寻死了。
一来是她身处医院接受治疗,二来是董芊芊每日定时来到医院外,画蝶啃食孕妇身上那些新生的病腐桃花。
这两日孕妇身上那株桃花,新生出的枝节腐叶已没之前多了,红墨毛虫每次工作的时间也逐渐缩短。
孕妇似乎渐渐愿意将希望和爱,转移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了。
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不久,孕妇身上那株桃花会消失,直到遇见下一段缘分。
男人的魂魄的心智依旧茫然浑噩,但见到妻子情绪平稳,也乖乖听从易杰和王小明的指示,戴着王小明透过小归弄来的临时阳世许可证,静静窝藏在角落守护妻子,以防她再次做出傻事。
“易大哥,你也懂冥婚红包那种偏门法术?”
医院庭院里,许保强吃着洋芋片,问易杰昨日究竟是怎么对付那死缠烂打的马尾男。
“呿!”易杰似乎对许保强这个问题有些不屑。“那种三流鸟蛋法术,我问他怎么用,他一讲我就懂了,我还另外加了点料,用得比他更好;我收回红包外面的金符,但可以透过那套香灰婚纱直接和她沟通、甚至控制她的行动——免得她闹过头,闹出人命。”
“那个法师这么好心教你法术?那不是他的生财之道吗?”许保强笑呵呵地举起拳头问:“还是用爱的教育对他晓以大义?”
“可能吧??”易杰耸耸肩说:“我很认真地告诉他,用这种旁门左道替人鬼乱牵线,出了差错,会害死人的??”
“嗯??”许保强吃着洋芋片,身子左摇右晃,像是模仿拳击手闪避步伐。“我也想快点练好身体,让我可以用爱感化坏人。”
“加油。”易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大打声哈欠,突然一记刺拳瞬间闪过许保强下巴。
吓得许保强满嘴洋芋片喷了大半出来。
“记得随时保持警戒。”易杰说:“鬼怪跟人不一样,人要『爱』你,你远远看见了,可以摆好架势感化回去;但鬼可以突然冒出来『爱』你,『爱』得你措手不及。”
“『爱』真是复杂。”
“可以不要用爱来形容打架吗??”董芊芊小声埋怨,又向易杰追问了一些被冥婚女鬼缠上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变化,毕竟她的功课是要驱除马尾男那偏执桃花和冥婚女鬼受到法术控制的黑桃花;但易杰把冥婚红包硬塞给马尾男,这么一来,两株桃花互相纠缠,会变成什么样子,又该如何处理呢?
“我也很好奇。”易杰哈哈大笑。“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说完便领着两人离开医院,自个儿跨上摩托车骑远;两人则各自骑上自己的租赁脚踏车,追着易杰的摩托车,赶路兼训练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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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炎热的夏季,马尾男还是感到冰寒透骨,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着。
他床铺、桌面,散落着一张张信纸和卡片。
他只要一提起笔,试着写些对青裙女的情话诗篇,他握笔的手就会像是扶乩般写出一些非他本意的字句——
爱我、爱我、爱我、不可以爱她、要爱我、我才是你妻子、爱我??
当他试图画些和青裙女相亲相爱的涂鸦时,他的笔又会自动动起来,把青裙女的特征全改去,变成了一个陌生长发女人——那冥婚女鬼生前或许就读美术科系,又或者有绘画天分,画出来的画比马尾男好多了。
也写实多了。
她用马尾男的手,画出一张张自己的画像。
在每张画上写明自己的生辰八字——
昨日易杰带着王小明闯入那旁门法师工作室里,“爱”了他一顿,问出下咒方式,但那法师学术不精,只懂下咒,不懂解咒,因此易杰也解不了咒,只能重新施咒,将红包术力转移到马尾男身上,因此冥婚女鬼此时心中早已忘记先前那位倒霉的年轻人,而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马尾男身上。
由于那冥婚红包的咒术类型偏属阴毒,因此女鬼身上的黑桃花依旧凶猛,令她的性情也激烈偏执。
因此她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丈夫”对其他女人写诗作画呢?
她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叮咚——
门铃响起,马尾男的父母急匆匆地开门,恭迎法师进门。
那法师年约五十来岁,横眉怒目、样貌极具威严,还带着四名弟子,背着大包小包的法器进门。
马尾男父母跟着那法师来到马尾男房门外,敲了敲门,然后开门。
法师一进门立刻指着马尾男大喝一声:“大胆孽障,还不离开凡人肉身——”
马尾男看着法师,不发一语。
“神兵急急如律令,恭迎四方诸神来,降伏恶鬼渡世人!”法师摆开架式,在房中绕走,一声令下朝马尾男一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
四名弟子立时一拥上前,按着马尾男手脚,掐开他嘴巴。
法师飞快上前,从口袋掏出一枚小符包往马尾男被掐开的嘴里塞,跟着下令弟子将马尾男架起,拿了壶水往他嘴里灌。“神符驱鬼、仙水净身——”
马尾男被灌了一肚子水。
他突然双眼一瞪,鬼吼一声,将四个架着他的法师徒弟全甩开来,力道之大,彷如现役摔角手。
法师咒念到一半,目瞪口呆,只见马尾男挺起肚子,噗地将满肚子仙水和那符包一鼓作气全喷在法师脸上。
仙水混着胃液,冒出一股酸臭。
破破烂烂的符包里滚出几枚药丸,都是些抗焦虑、镇定、安眠效果的药物。
马尾男一脚踹在法师肚子上,将法师一脚踹得撞在书柜上,跪倒在地,也吐了一地——是来作法前才吃下的牛肉面。“青龙、白虎??”法师痛苦伏地,涨红着脸对弟子使了个眼色。
四弟子再次架住马尾男,一个弟子借着众人掩护,偷偷取出一支装有镇定药液的针筒,要往马尾屁股上扎,但他那针头刚扎入一半,就让马尾男转身一手掐住颈子,缓缓将他举起;
另三名弟子试图抢救,却完全阻不住马尾男动作,马尾男一手掐着那弟子,一手拔出针筒,往那弟子大腿插去,再一把将他扔向法师,那法师才被踹裂肋骨,好不容易挣扎起身,被飞来的弟子这么一撞,痛得再次跌倒。
“哇!”
“真是鬼上身啊!”
三个徒弟魂飞魄散,架起法师和另个弟子,连招呼也没打一声,撞开守在门外的马尾男父母,落荒逃离这屋子。
马尾男父母吓呆傻眼,不知所措,见马尾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也不敢进房清理那满地仙水和呕吐物,只轻声呼唤:“儿啊??”
马尾男听见了母亲叫唤,缓缓转头,瞪视着母亲,喉间发出怪异的嗓音:“七天后??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记得??摆宴??”
“这??这??”马尾男母亲抱着马尾男父亲,两人相拥而泣。
“这该如何是好啊?”
叮咚、叮咚——
门铃再次响了。
易杰叉着手,笑咪咪地站在马尾男家门内——刚刚那法师和弟子们仓皇逃亡时连门也没关,让易杰得以踏入马尾男家中,进门前才顺手按了电铃。
“你??你是哪位?”马尾男父亲问。
“你儿子鬼上身,我来帮他的。”易杰微笑踏进客厅,也没脱鞋,大剌剌地走到马尾男父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