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大案子
蔡六吉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六吉盟终究只是地方帮派。
灭了五福会后,也未特意扩张地盘,专心当个地方上的土霸王,顶多在外地帮派试图踩进己方势力范围时,像只剽悍的疯鼠咬退对方,若敌人比他想象中凶悍,就窝在六吉企业里严防迎战。
“叔公??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蔡万龙愕然地问:“那五福会不是早被爷爷灭了?”
“那时我劝过六吉,做人别做那么绝??”蔡七喜双眼茫然、气喘吁吁地说:“但他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想斩草除根,把严五福全家赶尽杀绝??”
“所以你是说??现在这些案子是严五福后人干的?爷爷当时没宰干净?”蔡万龙这么问。
“??”蔡七喜呆滞望着角落一扇窗喃喃地说:“我??我放走严五福三弟一家??”
当年蔡七喜受命追杀严五福三弟,一路追到渔港,对方本已买通一艘渔船企图偷渡逃亡,还没来得及登上船就被他逮下。
“小严??是我老同学,他们夫妻俩背上背着两个小的,手里牵着两个大的,肚子里还有个更小的??小严一家跟他大哥不常来往,他们不是江湖道上的人,我怎么下得了手呀??”蔡七喜这么说。
当夜,严家三弟涕泪纵横跪求饶,自愿赔上一命让蔡七喜提头回去抵数,只盼老同学放他妻儿一条生路;
蔡七喜见对方妻子惊恐虚弱,挺着数个月大的肚子,身边还跟四个孩子,倘若没有严家三弟,独自渡海到异地大概也活不下去,便放他们一家登船离去。
事后蔡七喜回去对蔡六吉说逼严家三弟一家跳海,遗体是找不到了。
“所以??”蔡万龙问:“现在是严家三弟的子孙来报仇了?叔公呀,你当年放人一马,现在人家找上门报仇啦??”
“错了、错了!”蔡七喜连连摇头说:“是忠堂的人!是严五福亲自上来──那个忠字,我不会记错,那是五福会忠堂的追杀令呀!”
“叔公,你到底在说什么?”蔡万龙焦躁地说:“严五福不是已经死了?他从哪儿上来?”
“万龙呀,你听我说,你得去找苗姑帮忙??只有她能帮我们蔡家??”蔡七喜不理蔡万龙追问,自顾自地嚷嚷。
“苗姑?谁是苗姑?叔公,你讲清楚点,你知道五福会现在的动静?那些家伙在哪?我人都找齐了,不如直接杀过去省事多了!”
“苗姑生前当过神明乩身,本事很大,后来不知为何疯了,还出车祸,一命呜呼??”蔡七喜梦呓般喃喃自语。“直到最近我才重新听说她的消息,原来她现在有个传人??”
“叔公,你先歇歇吧??”蔡万龙听得一头雾水,只当叔公吓傻了,随意安抚他便准备继续招兵备战。
办公室日光灯先是闪了几闪,跟着忽明忽暗、激烈闪烁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蔡七喜像受到极大惊吓颤抖起来,瞪大眼睛四顾张望。“来不及啦、来不及啦,他来啦!”
“怎么回事,跳电了?”蔡万龙尽管愕然,仍大声对手下下令。“去看看!”
几名手下正要动作,办公室灯光突然恢复正常。
外头听见骚动赶来查看的小弟们,挤在门外往里头张望,蔡万龙和几名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地,此时尽管灯光恢复,四周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气息。
和淡淡的焦味。
像是纸钱余烬的气味。
蔡七喜拨开随从搀扶他的手,默默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跷着腿仰头四顾,瞅着蔡万龙冷笑。
“叔公??”蔡万龙被他冰寒的眼神盯得背脊发凉,只觉此时的蔡七喜陌生到了极点。
“我要讲的,差不多都被这个阿喜讲完了。”蔡七喜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脑袋。
蔡七喜的几个随从个个僵硬着身体、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露出神秘笑意。
“你就是蔡六吉孙子?”蔡七喜望着蔡万龙,嘿嘿一笑:“看到长辈不叫人?”
“你??你是??”蔡万龙微微哆嗦起来。
“刚刚阿喜不是说了吗?”蔡七喜双眼隐隐绽放青光。“五福会,忠堂,严五福。”
“不可能!”蔡万龙惊骇地仰长颈子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蔡万龙刚喊几声,下一刻,却茫然地呆望前方──
他低头,惊觉自己从站姿变成了坐姿。
他坐在办公室一张椅子上,双手被缚在椅背后、双脚与椅脚绑在一块儿;
几名重要手下此时全遍体鳞伤、双手受缚地跪在他身旁两侧;
办公室外隐约可见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人,全是他下午招募来的年轻小伙子。
他仿佛被偷走了一段时间。
眼前,蔡七喜依旧窝在沙发上,翻着报纸打发时间,几个随从则个个卷着袖子,忙了大半天似的。
“发??发生了什么事?”蔡万龙挣扎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阿喜不是对你说了吗?小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叔公说话?”蔡七喜瞥了蔡万龙一眼,扔下报纸,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蔡万龙。“我上来了,我来找你们蔡家叙旧了。”
“你??你上来?你从哪里上来?”蔡万龙见蔡七喜每踏近一步,伛偻老迈的身躯上便隐隐闪现出一个中年大汉的身影,有时是胳臂、有时是胸膛、有时是面容。
他隐约只见中年大汉面容古怪,整张脸皮褐黄扭曲干硬。
好像经过油炸一般。
“地狱。”蔡七喜走到蔡万龙面前,冷笑地按着他的肩,盯着他双眼说:“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你真是??严五福?”蔡万龙喘着气,觉得蔡七喜双臂透出淡淡的油炸气味。“你??上来做什么?”
“哈哈!”蔡七喜听蔡万龙这么问,仰头大笑起来,说:“当然是来找你们蔡家报仇,你真以为要叙旧啊?”
“报仇??”蔡万龙呆滞颤抖;蔡七喜随从搬来一张小桌,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具──都是原本蔡万龙准备要来御敌的武器。
他脑中浮现白天王智汉摊在他面前那些刑案现场照片里的惨状,浑身打颤,忍不住扯开喉咙喊人求救,但他所有手下此时不是重伤、就是受缚,听见他叫嚷也无力帮忙。
“你知道你爷爷当年对我严家做了什么?”蔡七喜从小桌取起一把刀,左右翻看,望着蔡万龙。
蔡万龙先摇摇头,然后点点头。
“知道就好。”蔡七喜冷笑望着蔡万龙。“所以你别怨我,下去之后,找着你爷爷,跟他说我上来做了什么。”
蔡七喜一面说,一面揪着蔡万龙的头发,像个雕刻家般审视着他的脸,寻找落刀处。
然后,他在蔡万龙右脸上,刨下“忠”字第一划。
五福会忠堂的“忠”。
…………..
“这种事你跟我讲干嘛?”
易杰伫在市郊一处停工多年的烂尾废楼破窗边,抓着半个汉堡,嘴巴鼓胀胀地一边咀嚼、一边不悦地对手机那端含糊嘟囔地说:“什么五福会、六吉盟,那关我什么事?你们条子那么多人,自己处理不就得了,找我干嘛??什么!”
易杰听见电话那端报上的数字,不由瞠目结舌。“我没听错吧,你说死了多少人?”
“我都怀疑我听错了。”王智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发出。“一百一十七人。”
“就一个晚上?”易杰又咀嚼两口,感到口干舌燥,放下汉堡,吸了口可乐。
“不到一个晚上,是短短一、两个小时,整间工厂里的人全死光了??”王智汉的声音听来干哑苦涩。“刘长官吓傻了,下令封锁消息。这事情太大条,可能会妨碍到他升官??”
“他升不升官关我屁事?”易杰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不对劲,说或许跟你有关,要我找你帮忙。”王智汉这么说。
“跟我有关?”易杰不悦地说:“你们警察办不了的案子就推给鬼,然后推给我是吧!我现在忙得很??啊!不说了,人来了,我要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