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血交融
“如果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家伙,确实不会把阳间司法放在眼里。”易杰不反对王智汉的说法。
“其实呢??”王智汉眯着眼睛说:“那天我有派了几个人盯着六吉企业,连工厂有条地道我都知道;一整天不停有人上门,全是六吉盟找来的帮手——
天刚黑没多久,几个送外卖的人上门,半天没人出来付钱,我们兄弟发觉不对劲,想去跟蔡万龙打个招呼,才知道里头上百人全死光了,只剩下个被吓得剩半条命的老头,凶手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这种手法哪个黑道杀手办得到?”
王智汉说到这里,取出手机让易杰过目几张现场照片。
一张张全是满满的红,红得怵目惊心。
百来具尸首像是囚犯般跪成数排,浑身刀伤,九成死因都是失血过多。
远远望去,百来人的血交融成大片赤红。
如同地狱血海。
蔡万龙跪在血海最中央,垂着头。
“??”易杰默默无语,盯着照片半晌,叹了口气。“如果这件事真是那两个臭小子用地狱符惹出来的麻烦,那他们将来真得下去了??”
“他们在五福会里混到什么位子你清楚吗?”王智汉问。
“我哪知道。”易杰说完想了想又改口:“哦??爱堂!我记得那个高个子马尾痞子,说什么『爱堂宝哥』,他说他是爱堂宝哥手下头号红人。”
“严宝。”王智汉哦了一声。“真是他,那小子还骗我他没在混。”
“你调查过他?”
“这两天才通过电话。”王智汉说:“当年五福会被蔡六吉赶尽杀绝,帮会瓦解,只有少部分人逃去国外避风头,有些人一避就是几十年,都七老八十了——我这两天一个个联络上那些老家伙,才知道这几年有个姓严的,打着五福会爱堂的名义在米国活动——那人就是严宝。
昨天我联络上他,半年前他回到汉江,搞些汽车放贷之类的小生意,他说他的生意完全合法,跟黑道没关系,先前在美国打着五福会爱堂的旗号只是怕被外国人欺负,嘿嘿!”
“这爱堂严宝是严五福的谁?”易杰问。
“是严五福三弟的孙子。”王智汉答:“当年严五福死后,几个想帮他报仇的弟弟都被六吉盟宰了,只剩三弟带着妻小搭船逃到海外,严宝就是这个三弟的孙子。”
“??弟弟的孙子要叫啥?”易杰扳着手指算着严宝和严五福间的亲属关系。
“你每天起乩外,也找些时间读点书嘛,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兄弟的儿子叫侄子,兄弟的孙子当然叫侄孙啦;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爷爷的哥哥就叫伯公啦。”王智汉哼哼地说。
“你说啥?”易杰瞪大眼睛盯着王智汉。
“我说──”王智汉朝易杰脸上呼了口烟。“严宝要叫严五福伯公,严五福要叫严宝侄孙。”
“我问你前一句说啥?”
“叫你多读点书。”
“后一句咧?”
“严宝要叫严五福伯公,严五福要叫严宝侄孙啊??”
“操??”易杰没好气地说:“所以这个严宝打着五福会的名义弄了个爱堂,指使手下用地狱符招鬼上来对付六吉盟?这小子这么孝顺?帮从没见过面的伯公报几十年前的仇?”
“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样讲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王智汉眯着眼睛说:“不过,要是我女儿在旁边,她会说你的推理破绽百出。”
“什么破绽?”
“你见过五福会爱堂喽啰,见过他们用地狱符招鬼想要搞事;我跑过好几个六吉盟凶案现场,也同意六吉企业的惨样绝非常人所为,但是——我们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六吉盟死者是被五福会喽啰招上来的鬼杀的,也没办法证明五福会喽啰招鬼是为了向六吉盟报仇。”
“是是是??五福会的人用地狱符招鬼只是无聊好玩;六吉盟死人都是自己把自己割得乱七八糟,坐在椅子上等死。”易杰没好气地说:“这样完全没有破绽了,对吧。”
“你要是上法院这么对法官说,法官会理你才有鬼。”王智汉冷笑几声:“对方用不着请我女儿出马,随便找个法律系大二学生都能把你打趴了。”
“干嘛,你女儿是律师?”
“是大律师。”
“那又怎样??这个案子跟你的大律师女儿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你提法院干嘛?我对付那些家伙,又不用跑法院,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易杰这么说:“我上了法院打不赢法律系大二学生是吧,你叫他们来我拳馆里上擂台跟我打看看。”
“我女儿最讨厌你这种缺乏法治观念的大老粗了。”王智汉摇头叹了口气。“你有法宝能用、有神明撑腰,还有只厉害的文鸟报线索给你,你觉得自己从没打错过人,对吧——但要是人人都学你,他们没法宝、没神明看着,听来的线索没你的文鸟选出来的线索准,要是打错了人、把人打残打死了怎么办?你能赔吗?”
“这关我屁事?别人打人干嘛要我来赔?”易杰愕然。
“我没要你赔。”王智汉说:“我这是机会教育,告诉你法治精神的重要;人治只能靠聪明的好人,但好人不见得聪明,聪明人也不见得是好人,这世上又聪明又好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我们要靠法治,不能靠人治。”
“嗯,然后呢?”易杰说:“你这家伙不把警员识别证挂在胸前,看起来跟流氓没有分别,现在突然转性教我法治观念啊,你那双拳头揍过的人会比我少吗?”
“不是我想教你。”王智汉说:“我是替我女儿教你,她也常常教我这些东西──我这几年倒是真的有点受她影响,现在没那么爱打人了。”
“以前一天打十个,现在一天打五个是吧!”易杰不耐地说:“你不停提你女儿干嘛?你不是说跟她无关?”
“是跟她无关啊??”王智汉说:“但我就怕迟早跟她有关。”
“什么意思?”
“我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王智汉这么说。
“然后呢?”
“我虽然只是个小队长,但在警界、在江湖上多少还是有点面子。”王智汉说:“等我退了,我女儿还是跟现在一样横冲直撞,难免会惹上麻烦,那时候我就算要帮她,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及。”
“横冲直撞?”易杰哑然失笑。“她不是大律师吗?我记得那个谁??那个吴天机他老爸就是大律师啊,大律师还怕没势力?很多大律师光靠『法治观念』这四个字,就让一大堆坏人死里逃生,死的说成活的、原告打成被告??”
“又不是所有律师都这德性。”王智汉又往易杰脸上吐了口烟,说:“每个行业里都有好有坏,像是警界有好警察也有坏警察;好警察抓坏人、坏警察整好人,这世上要是少了好律师,谁来帮助那些被坏警察冤枉的倒霉鬼呢?”
“那很好啊。”易杰说:“你这管大炮退休了,你家还有一把剑、一本书,一个打击坏人、一个维护好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维护好人也会得罪人的。”王智汉说:“前年她接了件案子,是土地纠纷,那块地持分乱七八糟,有个老板花了几年吞下三分之二,想尽办法要吞下剩下三分之一,请了一整团律师告剩下不买账的几户人家,弄到一个大婶跳楼。
我女儿不收钱替那几户人家打官司,挡着那老板一年多,官司打到现在还在打。
那老板急了,陆续找了几路道上兄弟想对付我女儿他们——只不过他找来的那些兄弟,一听说律师爸爸是市刑大里那个传说中的王智汉,都不敢乱来,只敢放放话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