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前生今世

八月十日，青云机场。

墨迪一出机场，就感觉似乎进到了澡堂子里，空气潮湿炎热，还带着一股子树根也可能是烂树叶的腐烂气味。

「啊，老金，你咋来了？」墨迪一上车，就看见老同学金润泽，不禁大吃一惊。

「我咋就不能来！」金润泽看着自己的大学同学，也是多年鸿雁传书的挚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二人寒暄后，上了黑色的奥迪车。

「你现在身居高位，让秘书来接就行了嘛！」墨迪客气地说。

「别客套了，暂不论同学关系，就凭你在美国的地位，还不是想见总统就能见到，我这级别，如果是正式接待，也不算超标。」

「呵呵呵，不一样的。」

「你这次回来，加大在国内的投资吧！现在形势很好，像你们这些高科技网络新贵，在国内也能有大发展，毕竟这里有十几亿人口。」

「嗯，我这次回来，也是这样想的，一是找回失踪的两个儿子，二是准备投资建设一家大型的门户网站。如果有一些好的投资机会，也可以参与一下。」

「米尔城最近在搞开发区，未来前景应该不错，你有兴趣没？」

「可以啊！回头我看看资料。」

「……」

灰天鹅宴会厅内，「斯蒂尔、克迪尔集体副总裁汤姆、华富房地产集团副总裁叶茂盛、格林威副总裁斯凯文」五人一起迎接集体总裁墨迪的到来。

这几个人，上一次墨迪回国时，金润泽都认识，也不需要介绍。

「都落座吧！」墨迪用英文讲，说完和金润泽宾主坐好。

「杰克逊，旅行还愉快吧！」一头金色短发，身穿得体定制西装的斯凯文率先用英文问候道。

「很不错，斯凯文，你在香江也习惯吧？」墨迪用英文回答，并反问道。

「很好的，香江是华夏着名的大都市。」

「呵呵，华夏还有很不错的城市，例如Shang hai、piking、xi＇An……建议你度假时去体验一下。」

「是要设置分部吗？」

「计划两千年设立，前期可以设置办事处。」墨迪说完，向金润泽歉意地笑了笑。

「老墨，考虑到外国客人比较多，红酒、牛扒，还有传统的粤菜及你最喜欢吃的竹升面，这一桌酒席是东西方合璧喽。」金润泽开玩笑地说。

「让老同学费心了，没有你介绍，我们真的尝不到这么多的美食啊！」墨迪向金润泽点点头，然后举起红酒杯示意碰杯。

「你大儿子的事儿，我们调查有进展了，他在厚华建筑设计公司，是名建筑师。二儿子还未找到，我怀疑根本不在米尔城。」金润泽神色凝重地讲。

「找到云飞了，呵呵，真是太好了。这次我雇了三名侦探，力争也把云帆找回来！」

「行，我再安排人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查一下人口普及档案或出入境资料。」

「老大成了建筑师啊！呵呵呵，这在美国是很有地位的。」

墨迪笑了笑，想起了自己认识到那些建筑师，一个个收入不菲，备受人们尊敬。

「国内正在和国外接轨，以后国内建筑师的声望及收入会越来越高。」

金润泽含蓄地说明了情况，也不知道墨迪能不能听出这话外音。

「我倒是希望能买一块地，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由我儿子参与进来，和国外设计师一起工作。」

「你这个想法很好，要不要我帮忙，给你成立一家建筑师事务所？」

「这主意很棒！斯蒂尔，你来负责这件事儿。」墨迪开口吩咐。

「好的！」

「叶先生，抽空你去考察一下厚……后华设计公司，给他们一些帮助，另外再选几块地。」墨迪说。

「好的，墨总裁。」

「……」

厚华设计公司是墨云飞到米尔城的第二站，第一站是许记粥粉店，那是他流浪的终点，也是来到厚华设计公司的起点。

墨云飞在1993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内地一家小设计院，干了不到两年就被开除了。

当年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去世，料理完后事墨云飞先是扒火车，后来步行一路向着米尔城而来。

墨云飞来米尔城是为了找弟弟墨云帆的。

每每想起失踪的弟弟，墨云飞都会伤心不已。

「哥，你回吧，我出去肯定能赚到钱的！」

墨云帆笑嘻嘻地说。

这是弟弟在火车站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墨云飞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弟弟的音容笑貌，转眼半年了，弟弟音讯皆无。

墨云帆中专毕业后，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与墨云飞在边陲小城相依为命，混了一年多。修车、送货、捅下水道，在建筑工地打零工，几乎干过这个城市最为艰辛的每一种工作。

弟弟是极为努力的，但生活从不因为你的勤劳，而垂怜于你。

弟弟笑容越来越少，每天回来总是疲惫不堪，不管墨云飞如何精打细算，生活费依旧捉襟见肘。

「哥，今天老板给了我10块钱！」

一天下班后，满身油污的墨云帆，从脏兮兮的工作服里掏出两张五元钱。

「你在那家修理铺，累死累活地干了两个月，一分钱工资都没给，什么狗屁老板！」

墨云飞鼻子发酸，弟弟太厚道了，禁不住别人哄。

「这不是学徒嘛，老板说了，半年后就给我发工资。」

弟弟一脸憨笑，墨云飞心里是哭笑不得。

「洗手吃饭吧！今天做了酱豆腐。」

墨云飞工资买不起肉，一般鸡蛋和豆腐就是不错的伙食了。有时候周末，哥俩儿会去江边钓鱼，但大多数都是两手空空，鲜有收获。

「哥，这豆腐真香，像妈做的。」

「哥，你也吃啊！」

「哥，妈来信没？」

「……」

弟弟是如此乖巧，每次墨云飞出门，都会给自己开门，偶尔还会带一些老板吃剩的肉食回来给自己。

弟弟失踪的半年内，墨云飞每次只要一想起他，就鼻子发酸，心如刀绞，热泪盈眶。

墨云飞的鸟单位，新来的领导，屁本事儿没有，就会整人。

三个月发不出工资，墨云飞没钱吃饭，只好学弟弟出去打零工——做装修设计，最起码可以有饭吃。

结果请假一周后又迟到两天没上班，被单位发现，按院里规定，先是给了黄牌警告。后来又故意诬陷墨云飞搞坏了绘图仪，数罪并罚，直至后来开除了自己。

「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这个编制嘛，一个破事业编，还有这么多人抢！」

听要好的同事梁辉说过：「新领导丰友路给自己外甥女申请编制，总院没批。」

想到这里，墨云飞气得踢了一脚栏杆，旁边流浪汉被吓了一跳，犹豫着站住不动了。

「咦，这人怎么这么像弟弟？」

墨云飞走上前去，流浪汉被吓得撒腿就跑。

墨云飞紧追不放，扛着一编织袋被子，实在是碍事儿。

「你追我干吗？」

终于，流浪汉跑不动，站住了，气喘吁吁地问。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我弟弟。」墨云飞一听声音不对，放下心来。

「嗨，我还以为…」流浪汉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流浪汉不应该是黄牙吗？这家伙难道天天刷牙？」

墨云飞感觉到很奇怪，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你弟弟咋了？」流浪汉靠了过来，但依然很警惕，与墨云飞保持了一米距离。

「给，抽支烟吧！」 以后我也得和你一样去流浪了。

墨云飞递过去一支烟，自己先点上了，然后把打火机扔给他。这包烟是梁辉刚才给自己的，偷单位的招待烟。

「妈蛋，不发工资，烟酒照旧，大吃大喝一样报销，这领导是什么玩意儿！」墨云飞心里气得直骂。

其实墨云飞知道原因，新领导丰友路这是故意给上级压力。你不是不给业务嘛，我就不发工资，鼓动员工去总院闹。

「你见过没？」

墨云飞拿出空荡荡的钱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是兄弟二人合影。

流浪汉接过照片，看看墨云飞又看看照片，然后摇摇头。

墨云飞也打量了一下流浪汉，脸黑漆漆的，身高和弟弟一样，身材也是瘦瘦的，远看真的很像，近看才知道不是。

「他咋了？」流浪汉挠挠头皮问。

「说是去南方米尔城闯荡，去了就音信皆无，快一年了。」

墨云飞说完，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工作、女友、住处都没了，悲上心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