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青花瓷碗

「哎，弄得一身汗！」

墨云飞用湿毛巾擦擦汗，休息了十分钟，到厨房取出沾满油漆的海碗，准备刷卫生间门。

用水果刀一点点割去包覆海碗的外层油漆，墨云飞总算明白原主人为何要丢弃它。

这东西也太难清理了。

墨云飞想了想，还是打开煤气灶，用火将半边碗上的漆皮稍稍烤软后，再继续用刀割。

这样折腾了两个钟，海碗总算是露出原来的模样——内外都是青花纹饰，看样子有些年份。

「应该是个古董吧！」

贺峰一边看，一边嘟囔道。

墨云飞在大学学过古建筑维修课程，为学习古建筑天花藻井及梁上彩绘，专门在图书馆查阅过中国古代各类纹饰。

「这画工不赖！」

海碗上的图案内壁纹饰共有八个宝扇框，外壁则是藤蔓花饰，内壁每套框内有一个精美图案。

「咦，还是暗八仙呢！」

暗八仙图案是八仙纹派生而来的，纹样中并不出现人物，而是以道教中八仙各自的所持之物代表各位神仙。

暗八仙以扇子代表汉钟离，以宝剑代表吕洞宾，以葫芦和拐杖代表李铁拐，以阴阳板代表曹国舅，以花篮代表蓝采和，以渔鼓（或道情筒和拂尘）代表张果老，以笛子代表韩湘子，以荷花或笊篱代表何仙姑。

此类图案一般都雕刻在古建筑的门板或屏风上，用在器皿上非常少见。

「咋才能搞清它的年代呢？」

墨云飞决定把海碗彻底清洗出来，下午找三叔公掌掌眼。

到卫生间取来塑料水桶，将海碗放至其中，一大瓶香蕉水倒入，刚刚没过碗边。贺峰怕香蕉水挥发，又将塑料浴帘扯下，包裹住塑料桶。

两小时后，墨云飞拿来牙刷和抹布，打开塑料桶，又把海碗清洗了几遍，总算见到了所有细节。

「好漂亮！」墨云飞暗自惊叹。

这瓷碗光滑细腻得如同婴儿肌肤。

又仔细欣赏了十几分钟后，墨云飞方才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到厨房台面上，同时打开了排气扇散味儿。

中午，贺峰吃过饭后，决定去找冼村赫赫有名的三叔公。

三叔公叶争鸣。

此人是冼村本地人，普通话讲得很标准。墨云飞到冼村不久，在大榕树下乘凉时与其相识。

三叔公讲话中气十足，喜欢下象棋。

早些年当过兵，解放后在湘西大山中剿匪负伤退伍。先是在文德路国营外贸公司做过二十几年理事，退休后自己在人民路开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经营文房四宝。

有一次周末，三叔公从冼村搬货物到商店，喊墨云飞去帮忙，送的是砚台，本省肇庆的特产。

六个半米长的木箱，和三叔公儿子从二楼抬到一楼门外的小货车。

箱子死沉死沉的，抬下搬上，差点没把身强力壮的墨云飞累趴下，事后墨云飞的腰痛了三天。

送入商店库房后，墨云飞满头大汗地喘息着问：「三叔公，你这是什么货啊？咋这么重。」

「是砚台，肇庆特产端砚」。三叔公一边招呼伙计冲茶，一边给墨云飞拿了一条湿毛巾擦汗。」

喝的是功夫茶。

三叔公一边喝茶一边给墨云飞讲古。

「 ‘端砚、歙砚和洮砚’，有三大石质名砚之称！制造端砚，一般要经过采石、选料、雕刻、配盒四道工序。」

「端砚石出产在本省肇庆东部的烂柯山和肇庆市七星岩北面的北岭山一带，以老坑、麻子坑和坑仔岩三地之砚石为最佳。」

「这么多砚台，要多久才能卖光啊？」墨云飞虚心请教。

「我是做批发生意，从香江的老友那里散货，销往东南亚和草鞋岛」

墨云飞打量了一下商店，这是骑楼下的两跨柱子之间的店铺。

一进门两侧都是古色古香的红木货架，左边是各色纸张，右边是带玻璃的货柜，摆放的是各种造型各异的砚台。

门厅的对面，回字形的七八节柜台，里面是各色毛笔、镇纸。

墨云飞第一次见到专门卖纸墨笔砚的店，看得稀奇。

一排排墨块垫着金黄色绸缎，在射灯照射下金碧辉煌。

店铺里面是八面木刻雕花屏风，折线型靠着一排玻璃柜摆放，分隔出一个八九米长宽的内庭。

内庭的中间是一米左右的红木茶海。

「三叔公，你这玻璃货柜上怎么还有这么多瓶瓶罐罐？」

「瓶瓶罐罐？哈哈哈！」

三叔公被墨云飞逗笑了。

「这些都是平时在天光墟收罗过来的，摆在这里出售的，楼上还有一层都是，有人喜欢买就卖」

「这些是文物古董吗？」墨云飞问。

「有些年头，不值几个钱，你喜欢这些东西？」三叔公见到墨云飞很感兴趣，觉得诧异。

「这些器物和纹饰都很精美，我确实觉得非常漂亮」，墨云飞答道。

「噫，你这后生仔极醒目啊！」三叔公又重新用目光打量了墨云飞几眼。

「天光墟是鬼市吗？」墨云飞记得在书摊的香江旧报纸看过几篇介绍，好奇追问。

「是鬼市！」

有很多种讲法，一说贼赃，都是来路不正的老鼠货，因此见不得光；

二说是旧时西关商贾和东山官宦等大户子弟出卖祖传字画珍宝之类，因要顾及脸面，不能公开销售，成了人们撞大运的所在。

三叔公呷了一口茶，顿了顿，继续讲。

「《岭南杂记》就记载过：海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人与交易，多得异物。」

「清末民初为其全盛时期，以旧家具、器皿、故衣、什架等二手廉价货物及古董、字画、古籍、盆栽等为主。墟址在米尔城长寿西路、文德北路、光塔路一带，现在每逢阴历二、五、八，仍然有集市……」

出租屋里，墨云飞穿上衣服，用布袋装上大海碗，穿过偶尔射进几缕正午阳光的小巷，心情忐忑地去找三叔公。

三叔公的家在冼村叶氏祠堂的后面，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三层高老楼。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一棵三米高的桂花树竖立在院子中央，枝繁叶茂。

「好好闻！」墨云飞用力吸了吸鼻子。

那树上还挂着几只鸟笼，有只八哥和一只不知名的鹰隼。

沿着老式雕花墙的四周，三层花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几十盆花花草草。

娇艳的蝴蝶兰叶片上还滴着露水、舒展的蝴蝶梅枝条已经需要打理了，几盆兰花正在怒放。

还有一些其他花草，墨云飞不认识。

就在这时，一只像小豹子似的狸花猫从墙上掠过，跳到屋顶上远遁而且。

三叔公正在一楼的堂屋里摆弄一个木盒，六角形，看样子是在擦洗上油保养。

「三叔公，我带过来一个老物件，请您帮我掌掌眼！」

墨云飞打过招呼，自行落坐，从袋子里把海碗取出，摆在红木八仙桌上，双手轻轻推到三叔公的面前。

「噫？这是青花？」

三叔公瞥一眼海碗，神色一反常态，连墨云飞都不再搭理，忙拿起放大镜，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端详起来。

看过以后，三叔公一脸严肃地盯着墨云飞的眼睛大声问道：

「这海碗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墨云飞吓得心里乱蹦，心想：「不是你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