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次离宫
芙蓉殿内,斜长的身影落在西斜的余晖中,破碎、颓丧。长孙允不知在此站了多久,白衣染了湿气,青丝累了扶摇。
好几日都不曾见那个女人,她肩上的伤可好些了?白日,是否有人为她送去糕点?夜里,是否有人帮她捻衾?
不,我应该恨她的,又怎可思之,念之。
可是,笙儿,真的好想见到你,却又害怕见到你。原来我还真是如此下贱之人。
“小安子,你自己去寻个出路吧,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的。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也无需你来伺候。”
用膳时,长孙允见到一旁立着的小太监轻声道。
“奴才能跟着公子实乃奴之幸,求公子千万别抛下奴才。”
小安子此话讲得情真意切。在这宫里,能遇到如此温润又毫无架子的主子又谈何容易。
长孙允自嘲地摇了摇头,他连自己都保不住,跟着他日后也只会吃苦,甚至丢了性命。
他低头时眼神定在了一道甜点上,吸引他的不是甜点本身,而是甜点摆放的样式,那是一个近似“月”的字。
长孙允明白,这是有人要在午夜给他递消息,而消息所在位置便是月影之处。
最近,芙蓉殿侍卫陡增,传递消息也麻烦了许多。他只当是女帝陛下担心自己逃跑而已。
午夜,他一个飞身就到了房檐上,果然,一处瓦砾正好被月影笼罩,他闪身过去,移开了那里的琉璃瓦,取出了里面一张小小的字条。
字条上写下了只有无影宫的人能明白的暗语:药人身份已曝光,钟楚国以十五座城池换取君之命,是否安排后日午夜离宫?
长孙允神情透着失落,抿了抿唇,将字条折了一个特别的形状,又放回了原位。
无影宫的人见到字条的形状便会明白那是“拒绝”的意思。
长孙允躺在榻上,垂泪到天明。
这世上能知道自己药人身份的只有母亲、师父和那个女人。母亲担心凉薄的父亲会利用自己药人的身份,所以这件事就连父亲都被瞒着。
如今母亲和师父都已西去,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楚黎笙一人。
为何?为何你要如此残忍?自己的药人身份一旦暴露,余生或是苟延残喘,或是东躲西藏,无休无止。
离开吗?可是苍玄如果不把我交出去,两国战争一触即发,届时生灵涂炭,百姓惨死。况且谁又知道离开不是跳入了另一个火坑呢?
他不愿看到此番场景,更不愿无辜者因自己丧命。罢了,自己活着一天,这世上便会因争抢自己多上许多冤魂。
等到了钟楚国,自己为那患有热毒症的陛下解了毒后,便自行了结了去。
……
沧玄皇宫,幽兰殿。
楚黎笙两日后悠悠转醒,虽然身体依然虚弱,可是脸色红润了不少。
“陛下,您先喝些茶,进些粥食,奴婢再伺候您梳洗。”青儿看着龙榻上躺着的人欣喜道。
楚黎笙点点头,然后又朝着一旁的人吩咐道,“翠儿,你亲自去梧桐镇,抓一个叫‘墨梓辰’的男子,记住,保密。”
翠儿明白这个墨梓辰便是顶替长孙允去钟楚国的人。这件事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几日未上朝,楚黎笙梳洗妥当后,便去了御书房,召集了重要的官员商量要事。这一忙,整整一天便过去了。
夜里,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芙蓉殿门口,叹了口气,藏下思念和冲动便离开了。
如今事情未查明,见了人也只是相顾无言。
她不屑去解释,人心一旦生了疑,再多解释也只是无力的辩白。如果是去质问,也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快,落得不欢而散。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长孙允第二日居然逃离了皇宫。
守在芙蓉殿的重重侍卫被人下了毒,长孙允又凭借着他卓绝的幻影功和出门令牌轻易出了皇宫。
芙蓉殿内只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吾弟病危,待其好转,自会回宫。
“陛下,追吗?”亲卫首领躬身请示道。
“罢了,朕相信他会自己回宫。”楚黎笙淡声道。
依照阿允的修为和聪明,出宫后应该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而且,墨梓辰应该马上就该被抓回来了,两人刚好做个替换,宫中之人也能瞒了去。
不过,你不是说全族皆亡吗,怎么又活了一个弟弟?楚黎笙虽有疑惑,但也并未深究。
另一边,长孙允没想到,他的出宫令牌居然还能光明正大被使用,而且除了芙蓉殿外的侍卫知道自己被禁了足,宫中其他人居然毫不知情。
他不明白像楚黎笙这样谨慎的人,为何既没有夺了他的令牌,也没有废了他的武功。
本来那日他已决定不离开,可是后来又收到消息称:无影宫的人发现了他的弟弟,人还活着,但是却中毒而昏迷。
长孙浩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必须赶去救他。是以,第二日他便决定离去。无影宫的人提前对守在殿外的侍卫下了毒,外加殿外的人并不知情,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出了宫。
宫外有人接应,他们易了容迅速离开了皇城。
……
夜里,楚黎笙看着长孙允留下的信,眼里生出浓浓的偏执。
她可不是一个会受委屈的人,更不是一个容许背叛的人。她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种让他的乖软徒儿哭泣求饶的画面。
最好是你自己回来的,如果是被朕抓回来,至少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陛下,已经安排墨梓辰按照长孙公子的身份入了宫,现在人被带到了芙蓉殿。”青儿进殿禀报道。
“朕去见见他。”
两人来到芙蓉殿,便看到被点了穴,十四五岁的清瘦少年立在那里。
少年也惊恐地看向他们,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说说看,你有什么愿望,朕会尽量满足你的。”楚黎笙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不怒自威,沉声道。
如果少年不是被点了穴,那笼盖在周身的骇人气压早已使他屈腿下跪。
“什么都可以吗?”少年怯懦道。
他从小生活在村子,并不知道自己药人的身份,村里人也没人发现他的特殊。
“嗯,能想到的都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