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火神遗志

不光是狗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循着声音，试图将这背后的主人找到。

姜雨嫣心头一紧，是雨师箕星给她的提示。

原来她的通明舞是奏效的，只是这残留的火神遗志所剩时间不多，为了发挥自己仅剩的作用，他选择在最后时机出手。

也就是在祸斗听到呼唤来此，将宴君的阴火吞噬之时。

狗子凶狠的面庞开始有些轻微的缓和，但嘴里还叼着宴君的胳膊，让他就这样垂着，只有下半身若即若离地贴着地面。

“将他放下吧。”

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这背后的主人并没有将真容显现出。

“你是什么东西？除了我老大没人可以命令我！”狗子呲牙咧嘴的冲着声音的来源，就在神像后面，“还有，老子叫鱼重燚，是我老大起的名字，不是你的小黑！”

随着牙口咬合，宴君手臂上血肉模糊，还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

一旁的老青牛急得泪水直流。

他知道自己不是祸斗真身下的对手，也知道平江子会阻拦，便将最后希望都放在了祝融神像上。

奋力起身，将平江子桃木棍上释放的朱砂网争夺，一门心思卯着力地冲向祝融神像，尽管被地上残留的冰棱割破牛蹄也要前去。

平江子叹息，对着拔剑阻挡在前的楚潇说了句，“让他去吧。”

楚潇并没有听话地让开，依旧持剑而立，“我们还需要火神遗志，所以不能让他破坏神像。”

祸斗身上的黑气并没有被清除，两次清醒的原因，一次是因为鱼幼安的惨叫，一次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藏在神像中的火神遗志。

但黑气并没有消散，而是一直环绕在祸斗真身的火焰之外。

只要火焰被收回体内，黑气就会重新侵蚀他的心神，万一再与阴火相容，这黑气就更难除去了。

“他不会破坏的。”平江子满眼复杂的情绪，再次请楚潇让开。

姜雨嫣也轻轻碰了一下他，微微点头。

他这才让开身子让青牛继续前行。

只见青牛一路小跑噗通往神像前一跪，牛角都被他磕断了半根，见神像并没有回应，又是蓄力重重往下一磕。

这下，两根牛角齐根断裂。

但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股灰黄色的气，这气与牛首山完美相融，仿佛本来就是一体。

楚潇更是小声说道：“地脉灵气，这青牛。”随后将目光转向平江子，得到了他的肯定。

楚潇嗤了一声。

随后不再管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无语糟心事，而是将鱼幼安从火海中抱回，一身嫁衣焚毁殆尽，好在里面的底衣是舜华散人赐下的，水火不侵，但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破绽，鱼幼安将仙衣缩到了最小，因此原本因修炼而无暇的皮肤在此刻焦痕遍布，一头银冠也在高温中融化，将一头黑发与面颊粘连。

楚潇看着如此形状的鱼幼安，眼白全被血丝侵占，仿佛下一秒血液就会从眼底垂落，颤着手不停地为鱼幼安渡着长生气，一遍遍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

除了他的声音之外，青牛的呜咽声也没有停止。

很奇怪，这青牛的哀鸣似乎可以影响人心，让火金姑她们都想替他求情。还是平江子平地一棍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当青牛的身子开始有些气化了，那道声音才再次出现，满是不忍的无奈，火神祝融的虚影也彻底显现出来。

虚影的模样不如神像一般魁梧，而是一个驼背老人。

“阿火，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近一百年来的惨剧还不够你做一次正确的选择么？”祝融遗志语重心长地看着跪倒在地的青牛，他是看着一代代的庙祝从懵懵懂懂到后继有人的。

他不忍心也狠不下心。

楚潇终于等到了火神遗志的出现，也很是耐心地听他讲完这句话，只是听完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便质问道：“所以这百年来发生的事情，火神您都知道？从宴君修炼邪术到与蝶冢勾结残害无辜少女，又或者说宴君得到的火焰是您亲自给的，包括他的邪术也是您教的。”

他虽一口一个您，但言语之中并没有半点敬意，因为就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这缕遗志根本就不配，若不是鱼幼安有所需要，这点如飘摇烛火的残志灭了也罢。

这件纠缠不清的事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能终结，却因一个个宛如被糨糊黏住的脑子变得更加错乱不可理喻，更是延续了百年之久，其中祸害的人与事数不胜数。

可以说楚潇积聚的一腔怨火在这一刻找到了矛头所在。

祝融遗志摇头，俯身将牛角拾起想要为青牛接上但被他拒绝了，“清楚也不清楚。”

原来祝融庙的每一代庙祝的火法都是祝融遗志赐下的明德之火所修，而当火焰赐下，祝融遗志就会陷入沉睡，只有当火焰归还之时，就是新的庙祝继任之日，祝融遗志才能有一周的清醒。

当年沐火死于宴君之手，没有了身体容器，明德之火只能重新回归神像之内，但就在最后一秒被宴君所发现，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吞火之法，将明德之火扯走了一半，又因心生邪念，夺走的那一半就是阴火。

而仅有一半的阳火也不足以将祝融遗志全部唤醒。

祝融遗志继续说道：“我虽为祝融遗志，但并非真正的火神祝融，我有自己的思想，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我喜爱庙里的孩子唤我火老。

也许是与人相处得太久了，我身上神的那一部分都被人的这一部分给逐渐侵占。我开始有了规则之外的情感，会伤心，会高兴，但这只是人的最初的情绪。

当年我一醒来就发现了沐火的死讯，又被宴君夺走了一般的火种，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经过我的见证入的祝融庙。

我那时候的情感很奇怪，伤心、气氛、不解...诸多种种，我想不明白。但是沐火最后的意识请求我放过宴君一码。

我便用了一半阳火为沐火用青牛山的地脉灵气铸造了青牛之躯，让他在不食言的基础上能够在陪陪我这孤寡的老人家，又将宴君镇压在牛首山之下的岩浆中，以阳火炼心。抱着一丝溺爱的侥幸心理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

祝融遗志，或者说该称呼他为火老更为合适。

他的身子也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同青牛一样。

但故事并没有终结，在他的讲述中，宴君在岩浆中得到了一番来自黑暗的机缘，将阴火炼成幽冥阴火，不仅如此，更是挣脱了阳火的镇压，一经出世，就将火老身上剩余的阳火吞噬得一干二净，更加壮大了幽冥阴火的威力。

那时候，祝融遗志几乎就要彻底消散。

还是青牛将火老赐予的一半阳火重新抽出归还给他，这才让火老苟活于神像之内，参照宴君的邪术研制了破解之法。

又担心计划有变，于是在石匾上又以宴君不懂的大荒文刻下了破解之法。

还好，在他彻底消散之前，这件事终于可以迎来该有的结局。

楚潇笑道：“什么叫该有的结局，这难道不是节外生枝的意外之局么？百年来，三十六位新娘被你当作破解之法将错就错，可这错是可以轻易化去的么？还有三十六位圣女中三十五位被炼成蛊人，还有一位生死不明，您真觉得这是该有的结局么？”

“身在天地之中，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棋子呢？错是错了，我会尽可能地补偿大家。”随即一阵急促的咳嗽，火老身上的气又淡了几分，“从现在开始，牛首山祝融庙一脉将不复存在。”

青牛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局，低吟一声，将自己的气借给了火老。

“以火神祝融之名，催三十六重焦骨天火，焚。”

散落一圈等待命令的焦骨红颜闻声而动，将掌中花影推出，足下亮起火纹。

又听得火老下令，“花影重重唤天火，天火女降天火篮，收。”伴随着最后的阳火倾出倒入天火篮中，祝融遗志真的就只剩下了一缕，连虚影都无法凝结。

“小黑。”火老忽而一笑，“应该叫鱼重燚了，很开心你有了新的生活，不过未来再见的话，可别这么凶了，毕竟我不是真正的火神，还有了几分人性。

将你吞噬的阴火借我用一下。”

狗子其实在见到火老虚影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不光是祝融遗志的身份，也是当初降临此界，有三缕阳火为他清除了大半域外黑气。

但自己刚才有些出言不逊，一听到火老的请求，立刻将阴火全部吐出，黑气也随之重新回到体内。

祸斗真身再次膨胀，面目狰狞。

火老请求道：“小平江，还请你帮我将小黑打晕，我待会儿再来帮他处理域外黑气。”

平江子以迅雷之速，抢在狗子彻底黑化之前将其敲晕。

做完这一切，火老也能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了。

阴火与阳火在天火篮中相遇爆射出夺目的金光，一朵散发着祥瑞气息的金色火莲在天火篮中绽放。

三十六道焦骨红颜化作的天火女着这朵火莲将宴君的魂魄扯出，不容他说一句话，火莲就将他的魂魄吞没。

随着火莲在天火篮中旋转，一个没有丝毫杂质的灵气组成的婴儿就这样诞生了。

火老说道：“这是宴君所有灵力炼化的灵婴，将会用弥补这百年来牛首山地界失去的灵气。”

青牛轻轻哞了一声。

“去吧。”

灵婴落在了牛背上，青牛将婴儿驮入深山中，逐渐与这福泽广阔的牛首山融为一体，只那一刹，受阴火焚毁的树木再次焕发生机。

而后，火老又一声去。

天火女重新分散为三十六位焦骨红颜，他们手中的花影化作锁链，将宴君的肉身紧紧锁住，贴入地面之中，慢慢在地上浮现出一幅巨大的黑白壁画。

最后沐火的那颗心脏也被投入了壁画之中，当心脏打入宴君的躯体，壁画开始有了颜色。

青牛的断角被火老抛出，这座截断的牛角山重新竖起，但依旧将祝融庙的位置空出，留下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展示这地上壁画的空间。

“宴君的肉体是由三十六位新娘炼出的，那三十五个圣女的残体也留在了这里，老头子我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可以凭借他的肉体与这七十一位姑娘特殊的体质助她们重生，虽不能再为人，但可以保留生前的记忆。

这也算是我替祝融庙赎罪了。”

见这些人安顿好之后火老便不再有动静，尤其是现在大家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楚潇有些急切，“还请火老帮我看看师弟，还有祸斗的身体。”

见几息都没有回应，楚潇放下了狠话，“若是前辈不现身，我现在就斩了你这祝融像，再将沐火化作的青牛和宴君化作的灵婴从地脉中抽出，为我师弟续生机。”

“不可！”平江子惊呼，他这个小后辈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但小无忧只觉得他的楚大哥太酷了，是他一生的榜样。

姜雨嫣瞪大了双眼，“楚师兄。”

杨月盈和涂山青芜已经化作妖躯，一个用利爪扣住神像的肩膀，一个用尾巴捆住双腿，就等楚潇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将这神像捏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