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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意图

宁澈久久沉默。

愣神片刻过后,握住奶奶皱纹布满的老手,轻声问道:“奶奶,你的身体还硬朗吗?”

奶奶笑着点头。

“你奶奶还准备抱重孙子这里,身体当然硬朗。”

宁澈尴尬挠头,这种事情八字没一撇。

奶奶抚摸宁澈的脑袋,和蔼可亲。

“给奶奶说说是哪家姑娘呀?”

宁澈脸上浮现一抹红润,闭口不言,一阵摇头。

奶奶拍了拍宁澈的脑袋,严肃道:“喜欢一个人,可别辜负了人家,咱顶天立地男子汉,可得担得起责任才行。”

宁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奶奶看得出孙子的难为情,也不再继续追问,套上围裙就往后院走去。

“奶奶做你最喜欢吃的辣子鸡。”

宁澈看着愈发渺小的背影,眸中藏着一丝担忧,但内心又是由衷高兴。

随即被豪迈的一声叫喊吓出一个激灵,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老头子,过来帮忙!”

宁澈的担忧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飘散,也许只有奶奶的声音能让自己心安,切实感受到这个家的存在。

爷爷奶奶都在后院忙着抓住散养的土鸡,客厅里面顿时空落落,只剩下宁澈一个人无所事事。

客厅的装饰照旧如常,只是添置了几样家具,换新几套家电,其他东西好像都没有变。

茶座上的刻痕依然清晰可见,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极为难看。

墙上寥寥可数的奖状依然保存完好,没有一丝灰尘。

玻璃柜里面的塑料玩具兵,摆得整齐挺立。

一点一滴,好像有所改变,又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尽力保全的模样,是那个孩子完整的童年。

宁澈寻着记忆里面的点点滴滴,好像当初那个小孩子就站自己的对面,嬉笑无忧肆意玩耍,全然不顾他人在旁的注视。

他那么熟悉,而在此刻却能感受到一丝陌生,好像有些事情他已经记不住了,好像那些事情很重要。

宁澈第一次用心感受这个家,整洁的日历被一页页撕下,夹在书桌面上泛黄的笔记本下,或许正如奶奶所说的一样,很多事情并非眼睛能看得到。

可是记忆里面强调的指示,又与现实当中看到的不一样,精神好像在撕扯与斗争。

可是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胜负的辩论,他无法说服自己……。

一只橘猫打破平静,毛茸茸的身体摩擦宁澈的裤腿。

“喵……。”

宁澈瞬间从情绪中挣脱,好似惊吓,饮下一口热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来到前院。

迎着早上十点过钟的晨风,带有一点温热,又带有一点冰冷,夹杂着稻香与青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宁澈清醒许多,仰起头来,正想呼吸新鲜空气,不料恰巧和一个男人四目相对。

邋遢大叔粗略打量宁澈,身形适中,简约洁净,年轻内敛,五官端正。

“不过好像有点熟悉。”

拿出手机上的照片对比,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到有些惊愕。

想不到真人居然和那个人如此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而那个人让自己吃尽苦头,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就是你小子让我一路跟的好辛苦!”

宁澈一头雾水,不清楚院门外男人的来历,正准备思考话术对策。

邋遢大叔已经走到宁澈的身前,弹出一个脑瓜崩,质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宁澈彻底懵逼,一脸茫然,突然挨个脑瓜崩,换谁来都有点蒙。

疑惑道:“不是,大叔,你这是什么情况?冷不防的对他人实施人身伤害,并且强闯私人宅院,我可以报警抓你,甚至可以起诉你进行赔偿。”

邋遢大叔见到宁澈的疑惑神情,不似说谎,好像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略做沉思,出声问道:“你真不知道?”

宁澈心里面犯嘀咕。

“不是,大叔,你是谁,面都没有过一次,怎么可能认识?……。”

“不对劲呐,那是十分的不对劲,这不是小说才有的剧情发展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相互模仿彼此滑稽的动作。

宁澈歪着脖子,学对面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仔细打量对方。

“不是,大叔,你来我家干什么?咱两这样是不是有点尴尬?”

邋遢大叔咳嗽两声,递出一张名片。

“梦境收录局临时工:李富贵。”

宁澈接过名片,有些愣神。

“这是什么剧情,简直和小说一模一样。”

心里面更是无语至极。

“读了这么多年书,这是什么工作单位?还整一出梦境收录局,什么情况,听都没有听过有这样的工作。”

邋遢大叔李富贵盯着宁澈的眼睛,满脸嫌弃。

“不愧是大学生,眼里面充满了清澈的愚蠢。”

宁澈神游天外,李富贵抬手拍在宁澈的脑袋上。

“你小子想什么鬼呢?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宁澈置若罔闻,一脸囧像,扣着鼻孔,一本正经回答。

“不知道。”

李富贵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不知道装什么逼?”

吃一堑长一智,第一次掉坑里面,第二次指定不行。

宁澈拉开一个身位,紧紧盯着李富贵,掏出手机威胁道:“我已经陪你玩得够久了,你这莫名其妙的,活像个精神病,解释清楚你的来意,不然我可要打电话报警了。”

李富贵无所谓,环抱双臂倚靠菜围栏,倒是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上下仔细打量。

宁澈见威胁没有用,就算报警也是一时半会到不了,又怕让后院的两位老人受到惊吓,抄起一根木棍耀武扬威。

“既然没有解释清楚,那就请你走出我家院门。”

李富贵正襟危坐,神情转变极快。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刹那之间,宁澈脑袋上浮现一个肿包,蹲在地上捂着脑袋。

“什么情况?”

李富贵踏着轻快步伐,幸灾乐祸走过宁澈的身旁。

“老爷子安好?”

宁澈爷爷宁援朝顿了顿拐杖。

“你小子的眼力劲一直很好,看得出来。”

李富贵谄媚献笑,扶住老人的胳膊。

“那是,那是,老爷子身体硬朗着。”

宁援朝带着李富贵往里屋走去,亲自为其沏茶。

“那个老小子身体还好吗?”

李富贵双手捧过茶杯,无奈道:“也就那样了,就是不知道还能挺几天。”

宁援朝微微点头,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

“老李……。”

李富贵舒展笑颜,放下茶杯。

“您老说什么?”

宁援朝微微一笑,摇摇头。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李富贵望着屋外,寻找宁澈的身影,外面空无一物,冷冷清清。

“您老没有与他商量过吗?”

宁援朝闭目养神,置若罔闻。

李富贵长呼一口热气,瘫软在靠椅上,盯着老旧的天花板楞楞分神。

“这个行当会葬送一个年轻人的一切,您老自己心里通透。”

宁援朝将目光放在李富贵身上,突兀问道:“你后悔过吗?”

李富贵避开凌厉目光,递出一根香烟,自己点起一根,烟雾缓缓蔓延。

“我当然后悔,我永远搞不明白你们的所思所想,”

“甚至至于关乎一个年轻小辈的往后人生,都被你们而轻易操控着,他不是利益交换场上的筹码,也不是你们棋盘上的黑白落子。”

宁援朝顿了顿拐杖,平谈如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夹在两指中间的香烟缓缓放到桌上。

“你要不要,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何必过多纠结疑问?”

“那我若是不要呢?”

李富贵反问道。

宁援朝拿起桌上香烟若有所思,眼眸里忽明忽暗。

“那他就没了最后的依仗,其他人哪里,我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只有你,我才信得过。”

李富贵顿时来了兴趣,掐灭烟头,正襟端坐,死死盯着阴晴不定的苍老脸庞,密密麻麻的皱纹沟壑纵横。

“老爷子就为这事吗?”

宁援朝微微点头。

“就为这事。”

李富贵略做思索,随即舒展眉头,心领神会,赶忙起身为宁援朝点燃香烟。

“老爷子敞亮人,我看那个小子非常不错。”

宁援朝默然不语,拄着拐杖起身离开。

客厅里面只剩下李富贵孤零零,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过后,摊开满是汗水的双手,颤颤巍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宁澈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找了一个僻静角落,哐当一声坐在地上。

拔起一颗小草丢往嘴里面咀嚼,七月夏日正当时节,清风徐徐,绿草悠悠,白云慢慢,溪水涓涓。

摸着脑袋上的包揉了揉,带上耳机,点上一首“我的名字”,慵懒摊开双臂躺下。

时间流淌就像小溪一样缓慢,白云遮挡热烈阳光,带来些许凉快,清风吹拂少年衣衫,带着些许肆意,草地细腻而柔软,带走些许疲惫。

宁澈翘起二郎腿,漫无目的浪费时间。

就像小时候一样,在记忆里面那个炎炎夏日,追寻着蝉鸣蛙叫,寻找着螃蟹小鱼……。

那个时候好像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趣,总是以为望怯仰止的大山便是全部。

“我走向他走去,而他不再向我走来,是他成为了我,而我不再是他。”

宁澈依偎夏日凉爽,扫清困扰阴霾,困意爬上心头。

伴随着音乐的律动,在生机盎然的田野上悄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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