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任性一次
宁澈沉默良久,站起身来,将头顶的小胖娃娃轻轻放下。
看了看双手十指,这伴随自己十数年且为自己绝对掌控控制的肉体,竟是会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远方忽远忽近,群山拔起,碧绿丛生,纵身一跃入云间,似颠似狂。
陆衍淡然一笑,手心之上出现一幅山河画卷图,“五岳山河图。”
随即翻手往上一抛,五岳巍峨山峰落下伫立,不可逾越。
宁澈双眸泛红,青筋暴起,身体疯狂扭曲蠕动起舞,似形似幻,似真似假,紧接着双手合十相扣。
咬下手臂一块血肉,一道裂口蔓延到背上,宁澈双掌摊开,裂口扩大,将整个背脊都撕裂开来,扭曲的身姿近乎颠狂,欲胀欲炸,怒发冲冠。
一股浑浊浓烈的血腥味遍布全身,宁澈自己吞噬自己,面对世界的感知发生的变化致使陷入迷茫误差,继而转变成一种对自身的认知错误。
或者说此时的宁澈已经完全摒弃理智,把自己作为一头牢笼中的野兽放出,被驱使着的兽性占据主导权,将身体的侵蚀。
不过由于是在自己的梦境世界里面,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成为怎么样的自己,都由其掌控。
面对巍峨耸立直入云间的五岳大山,宁澈五指蠕动,指头往前轻轻一拉,山顶崩塌,碎石滚落。
眼眸暗淡一闭,身前滚石消碎齑粉,缓缓回头,将目光放在陆衍身上。
陆衍面对转动一百八十度的诡异头颅,没有任何诧异,一手负背,平静如水。
“小友,这就是你能感受到的自己吗?”
宁澈置若罔闻,扭动身躯。
一抹猩红窜出,宁澈的速度极快,瞬息之间来到陆衍的身前,抬不起来的手臂犹如被巨石压顶,转而被一股强力的力量拖拽,撞入五岳山体,山体裂开的纹道顷刻间蔓延。
陆衍轻步而行,似远似近,咫尺之间,一掌拍出,五岳山体崩裂散开,无数掉落的碎石浮空悬停。
宁澈挪动肩头,用力挣扎的手臂疯狂蠕动,臂骨咔咔响裂。
“咔嚓!”
骨头脱臼,整条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气,径直垂落。
陆衍伸出手掌。
“小友莫怪。”
指曲如钩,浮空碎石被牵动,如落雨般打向宁澈,化作一个牢笼禁锢野兽。
宁澈寸步难行,果断咬断舌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被溅射鲜血的石头全部消融,洒出的血液没有蒸发,而是化作一柄柄小剑围绕周身,将袭来的滚滚碎石阻拦在外。
握住身侧脱臼的右臂,强行接骨。
“咔咔!”
手臂完好接上,宁澈动了动,没有异样,脖子歪下靠到肩膀上。
死死盯着陆衍的身影,睚眦欲裂。
陆衍一手负背,衣衫飘荡。
“可莫怪陆衍出手过重。”
丧失理智的宁澈置若罔闻,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陆衍身前,枯腐手臂抓出,原地只留有一道残影。
陆衍居高临下,滔滔江水汇聚,浪高十数丈,翻手浪流倾涌而下,激荡澎湃。
汹涌浪流将宁澈裹挟压制,无数水形手臂禁锢其身形挣扎,陆衍跃入水中,一掌拍在宁澈的胸口,将年轻人击退十数米,水流紧随其后,肆意而动,在陆衍的意念之间化作数枚水弹,穿击宁澈的身体。
流淌的血液染红江水,而这也正是宁澈想要的结果,数枚血液小剑击水穿石,陆衍双手起势化圆八卦,身前出一道水形护卦,将血液小剑抵消。
水中领域由陆衍掌控,宁澈无法动弹,数道血液锁链牵引手脚,脊骨,血液和水流一样同属流体,不会受到水压限制,自己才能得以重新掌控身体的主导权。
陆衍很明显察觉到宁澈的意图,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斩断血液锁链,手掌握拳,水流汇聚旋转,继而形成汹涌水龙卷,不断高速旋转的激流化作铜墙铁壁,即是最为坚实的盾,同样也是最为锋利的矛。
水龙卷迸射一道水柱,宁澈本能躲避,不料抬头时,水龙卷壁上有无数道水柱迸射,根本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身体被洞穿得支离破碎,甚至眉心已经出现一个窟窿,手脚天各一方,只剩下眼珠子的微微转动,还能依稀察觉其还是处于意识存在的状态。
而这比噩梦更为恐怖的景象,宁澈没有选择惊醒,而是切身感受着,没有疼痛,没有寂静,没有喧闹,包括没有自己,一切都是那么似假如幻。
“那么就让我任性疯狂一次吧。”
眉心的窟窿消散复原,支离破碎的血肉一点点汇聚,蠕动拼装缝合恢复,手脚自行来融入身体,这一幕极其诡异。
宁澈动了动复原的身体,眼中的暗淡无光变得微亮,好像恢复一丝理智。
目光放在汹涌激流的水龙卷之上,完全是无法击破的铜墙铁壁,那么解法只有两个,要么向上,要么往下,而上方有陆衍的镇守,以自己的实力正面硬碰,完全是以卵击石,下下策不可取。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往下钻土,虽然听着不怎么高大尚,不过已经是目前能想到应付的最好办法。
陆衍对于宁澈的驻足观望,没有主动出手,给予足够时间思考对策。
随即看到颇为好笑的一幕,宁澈居然往地下钻去,凿出一个陷坑。
紧接发现不对劲,陆衍的身影退开十数米,背上衣衫出现一个脚印。
宁澈嘿嘿一笑。
“得手了。”
“哦?”
宁澈瞳孔地震,一只大手映入眼帘,整个脸庞被抓住,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落。
“砰……!”
地面裂开,纹路蔓延方圆数米,土崩瓦解,顷刻间碎土消散无形。
陆衍提起宁澈往天上抛起,向上高高跃起,抬起脚往下一压。
“还你一脚。”
地面顺间崩碎,宁澈的身体被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道拖拽,深入地下十数米才看看停下。
“咳咳咳咳……。”
宁澈吐出满嘴灰尘土块,全身骨头尽皆碎裂,血肉模糊,极为狼狈,身体使不上一丝一毫的气力。
陆衍衣衫飘摇,一尘不染,似谪仙俯瞰人间,负手而立,高声笑问道:“小友可还觉得不够?”
“当然不够!”
宁澈嘶吼叫喊,直冲而上,挥出用尽最后气力的一拳。
面对软弱无力的拳头,陆衍翻手为掌将宁澈整个人推开,悬停浮空无法动弹分毫,随即是疾风骤雨般的拳脚相加。
宁澈摇摇欲坠,重重堕落砸地。
“还觉不够吗?”
陆衍落到宁澈身前,伸出手。
宁澈缓缓爬起,长吐一口浊气,已经分别不清这梦境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模样,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身体已经疲倦不堪,可是自己的手臂依然想要抬起挥出拳头。
摇晃不止的身躯缓慢向前蠕动,宁澈咬起手臂,轻飘飘的拳头落到陆衍肩头,继而摔倒在地,无力回天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似情绪的转变,刚才的晴空万里,悠闲惬意消散无形,只余下迷茫大雾四起,无能为力。
“你给予陆衍的高度好像太过巍峨,可陆衍并非是无法跨越的耸立大山,而是你可以轻易跨过的小河江流。”
陆衍心知肚明,是宁澈把自己的高度定义太高,虽然之前丧失理智失去对于梦境意志的掌控,但随即恢复理智的同时,自己依然可以对宁澈形成压制,本质上是因为眼前年轻人将自己放到了一个不败的高度,或者说他没想过会赢。
宁澈摇摇头,瘫软地上沉默良久。
陆衍淡然一笑,席地而坐,双手撑脸的模样倒是有一抹俏皮。
虽然已经活有千年之久,心是不老,似如年少。
“陆水君不嫌地下脏吗?”
宁澈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陆衍,宛如天上谪仙人。
“陆衍又不是天上仙人出尘避世,只是普普通通一驻足方寸之地的缩头乌龟罢了,无妨摆弄那些个礼节。”
陆衍毫不在意,在怀里面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瓷瓶。
“尝过小友的温茶,也该还与一杯水酒。”
挑动眉头故弄玄虚,推销说道:“我告诉你,这可是黎县特产的糯酒,我收藏足有五十年,历久弥新,入口绵华,醇厚浓郁,甘甜回香,实属上乘好酒。”
一脸无语的宁澈目瞪口呆,扣了扣鼻孔。
“不是,陆水君是不是忘记我是哪人了?”
陆衍闻声惊觉,不禁拍了拍额头。
“瞧我这记性,果然是龙老了,这记忆力它就不太好,小友莫怪,莫怪。”
思索片刻,两眼更是放光,呢喃道:“小友是本地人,那么就应该明白这酒是什么味道也就是……。”
宁澈刚刚平复情绪,身体变回完好无损的状态,梦境世界里面受到的伤害无法转变为实质,随掌控者随心所欲,随意而行。
还未来得及收拾残局,忽然被一声咋呼声惊吓。
“小友明白糯酒的精华,便是懂得如何品味这醇香美酒!”
陆衍急不可耐,转念一想,又陷入深深消极,整个人都变得扭曲。
这里是梦境世界,自己掏出的糯酒也是映照投射,那么味道肯定是和宁澈尝过的一样,根本无法体现自己收藏五十年老酒的醇香浓烈。
宁澈挠挠头,不明所以,出声问道:“不是,你这是川剧变脸勒咩?一下子咋咋呼呼,一下子要死不活?”
陆衍挥了挥手,彻底摆烂,无比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