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大顺其实很无措
再见李自成，观其气势，少了几分盛气凌人。
朱慈烺知道，这时的他，于此去山海关，对战关宁军，已经没了之前对战其他明军的那种：绝对勇气和信心了。
近一年来，大顺军虽然很快占领河南、湖广、山西，再又东进到山东境内……
地盘广大了，各处都需要兵将镇守。
西征不能停止，驻守榆林、宁夏等地的人马更不能抽调。
还要留下应对南方左良玉明军；西南张献忠大西军各部的大将和众多精锐部队……
所以，决定东征北京，他李自成只能带走老营中军，主力部队二十多万人马。
这时的大明疆域北方，受小冰河期恶劣天气影响，连年天灾，农业生产遭到毁灭性破坏。
饥饿加官府要么不作为，要么横征暴敛……农民起义风起云涌。
天灾人祸之下，又有各种瘟疫流行……致整个北方大量人口不是被饿死、病死，就是逃去了南方。
大顺军野战兵团、地方守备部队总计上百万人，其组成除部分大明边兵，绝大多数就是流民中的精壮。
所谓失去顶梁柱，老弱妇孺皆饿死……而精壮不当兵，无食成弱鸡，也是无力供养一家老小……
纵观广阔北方：土地荒芜、道路被荒草堵绝、村庄里房倒屋塌，百里无人烟，千村尽狼嚎……
那么，大顺军的供养、维持，就只能依靠搜捕各城邑里的明朝宗室、地方官员、乡绅大户。
予严刑拷打，逼迫他们献出金银、财宝和粮食……
这样做，喊着的口号是为国、为民除害。
实际上仅为解决军队给养、朝廷开支、官员俸禄、有功赏赐……
其实也是捉襟见肘，困难异常了。
新年一到，大年初一，李自成就率军开拔，东征而来。其情之急，可想而知。
——庞大开支，粮食不济，兵源枯竭……已经成为西安大顺政权不可承受之重。
东征之后，虽然很快占领了山西全境，收获却是不尽如人意。
要知道，山西可是天灾、瘟疫重灾区。
富裕户大多逃走，很多州、县，连骡马都是找不出一匹；
强壮男都没剩下几坨，偶遇几个，也都是面黄肌瘦，病怏怏的废料……
而这时的李自成，开弓没有回头箭，还必须一条道地走到黑：
迅速进军，尽快打到北京，以实现搜刮大明朝京都及京畿地区。
所以，占领太原后，为供应东征大军，李自成委派去往山西各地众多的官吏。
可是，官吏们要完成分派的任务，也就于“追赃助饷”时，不择手段，不遗余力。
什么发展生产、予民生息、争取民心等等，写进征讨檄文里的承诺，都不在考虑范围里了。
然而，单就进军神速，李自成在各地将官们给予的：
“功迈汤武，德比尧舜”
这样的吹捧中，他人都飘扬了。
进入京城，被大明朝数千官员吹上云天。
大顺朝官员们又不断的上疏劝进。
李自成更是感觉自己已然成仙；再完成登基大典，他就是人神了……
所以，朱慈烺初见李自成时，刚进紫禁城的他咋不盛气凌人嘛！
这时，入住京城已近一月，他那澎湃的心也该有所冷却了。
昨天，在决定让李岩留守北京城之后，李自成要跟他嘱咐诸多事宜，招他进宫。
等待期间，想起数天前李岩有上疏，便吩咐侍从给找了出来。
一看李岩的奏疏，陈说四件事：
一是建议李自成先入住大内，暂缓讨论登基大典事。
二是停止追赃，还要招揽在战乱中逃难的明朝官员，进行甄别，予任用。
三是将入城各营兵马调往城外，集结、训练、不歇作战技能。
四是想尽办法，再派人招抚吴三桂……
由于这份奏疏，李岩一来，李自成即与之询问、长谈，这才了解到了大顺军入城部队的基本情况：
入京部队几万人中，已有不少将士染上了瘟疫！
至这时，吴三桂拒不降顺，不得不率军征伐。
可是，将京城里、及京城周边部队一清点下来，只能带走不足七万人。
而且，由于大多入城将士，散居京城里居民家中，名义上是与民同乐，军民一家亲……
而全方位饥渴的将士们，入居膏腴，又缺乏有效管束……正常人掰着脚丫都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些什么蝇营狗苟事！
许多人堕落了，以夺取财物，享乐纵欲为主要目的：
手段有狠辣、良心发现之别；运气好坏之分；官长士兵身份地位不同，于榨取、欺辱对象就不一样……
军队里面都贫富分化了，人心也就各有追求，军心已不可能实现完全的统御。
……
归根到底，离开京城之后的李自成，这时忧愁的是：这支部队是否还能再去战斗。
而且，他也知道，就整个大明王朝来说，最强战力不是孙传庭的陕西军；号称数十万众的左良玉军……
吴三桂的关宁军，是这片疆域内，唯一可以跟满清铁骑掰掰手腕的最强战力。
想当年在潼关南原将他李自成打得仅剩十八骑的那些部队，拉出关去，在清军面前，屁都不算……
从李岩那里，李自成还了解到：
之前，这个吴襄就跟朱由检说过：
“皇上只要能够筹足百万两饷银，三桂不要说倾三万关宁铁骑回援，哪怕三千吴家家丁赶到京都，都可以将贼军十万之众赶走……”
可是，即使朱由检发动后宫，央求勋贵，苦口婆心劝说老丈人……
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捐饷运动，皇后都亲手织布卖绢……
最终所获银子，不过区区二十万两。
而就这么点银两，还没出京城即被截留了一半。
送去给吴三桂的一半，离奇地在送去山海关的途中就消失了……
“这个吴襄，就是在吹牛，也有他可吹的一些依据……那么此去山海关……”
“据可靠情报：关宁铁骑足足三万众；山海关守军也有一万人。”
“吴三桂若于宁远跟随的百姓中，山海各关城百姓中，征壮丁入伍……立即可得不下三万兵……”
“而自己也仅仅带来六万多人……愁啊愁……”
坐在龙辇中的李自成，自离开北京城之后，就是一直在发愁。
思绪刚到这里，龙辇被前面牢笼车拦住了道路。
回神的李自成，即是听到了吴襄调侃，辱骂宋矮子的最后那几句恶毒语。
什么无后之人，皆无仁义？
我李自成，如今也是年近不惑，仍然没有个儿子……
吴襄明骂宋献策，暗里就是指向额李自成！
于是，李自成下来龙辇，立即传谕，要杀了吴襄解气。
皇帝都恼怒了，宋献策还不狗仗人势乎？
宋献策立即朝年轻将军喊道：
“双喜将军，开栅栏，将吴襄老狗拖出来给砍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