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姽婳湖畔
轩辕勃遇到孤竹笑与令支刚。“学院给你们安排住宿麽?”
“学院提供的雅舍,都要花很多钱。穷人家的孩子支付不起,只能自行想法子。”
“你们最近住在哪里?”
“我们这几日,都去恐怖角练胆。晚上就跟古墓派弟子,一并睡在坟场。”令支刚憨厚地笑道。
孤竹笑道:“坟场有几百口巴子国露天石棺。将里面的枯骨弄出来,放些干草,晚上就睡在石棺内。”
原来孤竹笑与令支刚等,师从古墓派贤师上官非,在墓地石棺修行练胆。
轩辕勃心想:睡在坟场棺材里,只能暂时练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庄雪禅闻知难处,为他们想法子。上师找到废弃小木楼,建议在此居住,鼓励道:“为了学艺,你们一定要能够忍耐。”
这片密林外围,错落着六栋,废弃不宜居住的木屋。惟有二号木屋结构最为精巧,所用木料也好,尚可居住。其余木屋年代更久,早已腐烂破败。
小木屋在姽婳湖畔树林中,正对着湖面和独秀峰。尖尖的红瓦屋顶。地上累积厚厚的树叶。
轩辕勃走近木屋。只见屋顶上方,盘旋着大团黑气,风吹不散。“真怪!”
门顶嵌着照妖镜,两边放着魂叉。门板上贴着层层泛黄的符箓。符箓撕掉后,一团黑气从屋子里飞出,爬上屋顶,在木屋上方盘旋。
轩辕勃细数手中黄绿图纸,至少有九张符箓。
符箓拆下来不久,便无火自燃。轩辕勃慌忙扔在空地上。符箓化成了灰,丝丝缕缕,旋转入空中。
大难雄夫竖起大拇指,“制作符箓的人不简单。许多年过去,符箓上还有凌厉的杀气。”
“不是杀气,应该是灵力。制作符箓的道士,借助周围的古木,吸收乙木灵气。”
“窗户也贴有很多符箓。”轩辕勃伸手撕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头望时,只见一只黑灵猫藏在浓密的树荫里。
不知何方道士贴出许多符箓。“想必很多年前,这栋木楼是一座凶宅。”
锁头已锈蚀腐烂,轻轻一扭便脱落。推开板门,进入阴暗的屋子。可闻到浓烈的血腥气。轩辕勃忍不住作呕,吐了又吐。几十年没有住人,为甚还有血腥气?这时名叫江雪丽的疯子,哭着叫着,从木屋门前经过,钻入树林。
轩辕勃怔怔发呆。破旧的小楼脏乱不堪,几无立足之地。
大难雄夫眉头也不皱,激励自己道:“身为一名忍者,不会畏惧一切挑战!”
他们借来扫帚,打扫一整天,才把房间里的灰尘杂物清理干净。又耗费两日,方清除木屋周围的杂草败叶。
这木楼上层有四间,底层一个客厅,一间厨房,还有两间屋子。木屋油漆褪尽,木板发白,大抵通风。
大难雄夫从庄雪禅家,借来斧头锯子,修理好门窗。
两人累得满身是汗,可是内心却充满对未来的热切希望。
轩辕勃推开纸窗,用木棍支好。朝阳升起。温暖的红光照亮了树林。鸟儿在头顶上欢叫,似乎欢迎木屋新主人。
“咱们给这间木楼取个名字罢。自古英雄出少年,就叫‘英雄居’如何?”轩辕勃提出自嘎的意见。
大难雄夫拿出狼毫笔,书“英雄居”三字于木牌,悬在门首。
自从有了木屋,轩辕勃平时就在此处休息。间隔数日,才去唐六爷家,做做家务。他怕去的次数多了,招几位婶婶厌烦。
幸好有大难雄夫陪伴。人生不再寂寞,学院的生活多了许多快乐。
虽为炎夏,屋子里却很阴凉,至冬日就更冷勒。周围槐树茂密,浓阴匝地。
院后有座坟墓,写着“朦胧派江南雨之墓”。也不知这位朦胧派江南雨倒底是谁?
轩辕勃早上起来,感觉胸口微痛,解开衣衫,竟有五道抓痕。只见窗台上黑灵猫,不怀好意地望着他。“黑猫怎能隔着衣衫挠人?莫非成精了!”
屋内地板亦出现泥水脚印。
轩辕勃来到厨房,发现昨夜剩余食物,竟被偷吃,恰好看到黑灵猫,卧在窗台,骂道:“鬼东西,竟然敢偷吃老子的鱼。”
大难雄夫提醒道:“这种阴物,最易招惹阴间脏东西。”他便抄起棍棒,追赶黑灵猫,非定要将不洁的鬼畜赶走。
黑灵猫被撵走,钻入后院坟墓中不见。轩辕勃正自叹气,却发现篱笆墙后,有个五十多岁中年男人,毫无表情望着自嘎。他头上长满苔藓,舌头还沾着泥土。
轩辕勃大声呼唤同伴。须臾,大难雄夫从屋子里奔出,看到篱笆墙后的男人,也颇吃惊。“两个对付一个,何所惧哉?”言毕,拔出太刀,向院门走去。
树林里有个奇怪的黑衣女人。总是长发遮脸,露着半边苍白的脸。轩辕勃追着她,跑进密林中央,却不见勒。这里只有一处无主孤坟。
至次日,是司马承祯的吐纳课。司马上师教给大家吐纳打坐,地点也在姽婳湖畔。
课间,马威拿着轩辕勃的昆仑奴服丢过来。“换上罢,奴隶。”
轩辕勃拿起肥大的昆仑奴服细瞅,只见背后绣着大大的“奴”字,心中刺痛,犹豫不肯换。
马威喝道:“不要磨蹭,若不肯换,就滚回家,别跟这儿冒充贵族,欺骗女孩子。”
轩辕勃后臀筋脉隐隐发作,看他威猛高大,暂时斗不过。奴隶应当穿奴服,也属于规制。只好脱下外套,换上粗布奴衣,任背后的“奴”字如影伴随。他原以为来武陵学院是人生新篇章,是幸福的起点。未料“他人即地狱”。这只是耻辱的开始,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磨难。
这时,沈病拿出背囊里的皮尺,丈量黑雕像的身高体宽,臂弯角度,两腿间距,拇指间距,鼻尖与肩顶距离,以及上下眼皮高度。并绘制雕像的姿态图。
潘腰走近,笑问道:“你何时对这具雕像起了兴趣?”
沈病严肃地说道:“我想看看,大雄雕像到底有无生命,会不会动?只要头部稍微转动,也瞒不过鄙人的洞察。”
“前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又何必当真,如此费心?”
沈病望着黑色雕像,神秘兮兮道:“当日,我确乎看到眼皮睁开。”
“也许只是幻觉。你看错了呢。”
回到蒲团,沈病捂着嘴咳嗽起来。他忙从袖中掏出花囊,在鼻前深吸轻嗅。
马威厌烦病夫咳嗽,大步走来,指着鼻子道:“还有你!痨病鬼!你的扩染恶疾,极度危险,应坐于下风,以免传病贵族。”
沈病苍白着脸色立起,望望大家,言道:“沈病之病,只是先天花月之症,并非马威所言之扩染恶疾。”
马威眼睛一瞪,“滚开,病夫!想找死麽?”
沈病不想惹事,远离众人,坐到下风侧翼处,丧失跟潘腰等美女的交流资格。
包括轩辕勃在内,寒族中五个帅气受欢迎的男修,都被马威侮辱打击,通过不同方式搞废形象。
马威易换笑脸,甜嘴说道:“诸位神仙姊姊,这是咱们武魂殿贵族,给你们捎带的早餐。香甜可口,余温犹在。请美女们笑纳。”言毕,提着花篮,给全班十二个美女,分发酥油饼。
大难雄夫啐骂道:“这家伙,为了泡妞,真舍得下血本。”
令支玫犹豫着, 要不要无故受人牙慧。令支瑰已经咬了一口,笑道:“滋味果然妙极!”
孤竹芸吃着酥油饼,满嘴流油,赞美道:“倘或男修都像马威懂得付出,咱女儿家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勒。”说得大家都笑勒。
“倘或女修都像孤竹芸姐姐知情知趣,咱们贵族少爷,也不致于恁地寂寞。”
“还剩两个茶叶蛋,也给孤竹芸姐姐。”
孤竹芸拿走茶叶蛋,笑嘻嘻道:“马威,你这死猪头,当真可爱死啦。”
束课后,轩辕勃默默往回走。至桫椤树下,有人拍他肩膀,回头看时,却是奸贼马威。
“这两套昆仑奴服,是爷替你缴的费。原价五百,跑路费三百,总计八百钱。记得明儿带过来。”马威恬不知耻地说道。
轩辕勃张大嘴巴。“还要给你跑路费?”
马威用食指戳着奴隶额头,“你算甚麽东西?老子给你白干活?老子请全班女修吃顿早餐,都要破费五十钱!”
“请女修吃早餐,是你称愿之事。跟我有甚干系?咱何苦要为你白白掏钱?”轩辕勃觉得马威委实不可理喻。
“别忘了,你是奴隶,爵爷是贵族。奴隶就应该干活,供养贵族。再说了,爵爷帮你跑腿办成了事。你以为向学院申领衣物容易?”
争执间,牛仙客和大难雄夫,并肩走来,问明情况。
马威知道牛仙客不好惹,拍着有熊氏肩膀,笑道:“轩辕兄弟啊,要懂得感恩。经书上怎样说来?知身是幻,悟世无常。不惜身命,何况资财?古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人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轩辕勃嫌他啰嗦。“够了!奴隶服费用,不会赖账。目下手头紧张,须宽限几日,容我再想法子。”
马威笑说:“好嘞。轩辕兄弟果然是爽快人。”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这时,沈病走过来,说道:“他们兄弟二人,仗着是武魂殿贵族,在学院里横走霸行。他老爹马太行,是武三思身边的红人。”
轩辕勃不由得长叹一声。武三思是“杨李唐武”四大家族之一。他们家凭借则天大帝武瞾,飞上枝头,成为显贵。武三思成为武魂殿首领。马威的老爹马太行,不过是武家的奴才。奴才的奴才尚且如此骄横,武三思又是何等人物?
唐墨叹息道:“唐门自从瞾君登基,步步落势,已不同于往昔。如今四大家族中,唯有武家权势熏天,炙手可热。”
“嘘!声音小点。隔墙有耳。议论武家倘被举报,咱们几个不是砍头,就是赐死!”轩辕勃是个谨慎之人,看到有人走近,立马提醒,以防祸从口出。
此后,轩辕勃行走于学院,旁人一看,便知是奴隶。这令他心理压力极大,看到女孩子很自卑。他很少主动跟女孩子说话。能低着头,就不要仰头。有时碰到同班女修,倘若打招呼不知说啥,不理睬显得不够礼貌,只好绕过去。世事艰难,内心的骄傲,被击的粉碎。
没过几天,又是陈子昂的兵法课。轩辕勃刚进课室,便看到笑脸打招呼的唐墨。
唐墨总是准时来听《孙子兵法》课,总是静静地坐在侧边。她的模样很温柔。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并不因为家世富足,而给人压抑感。唯一的缺点,是皮肤不很白。女孩子皮肤不够白,气质先输一大截。在美女众多的武陵学院,唐墨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女孩子。但她是一个有滋味的女生。相处得久,就会被她的温婉深深吸引。
“来听兵法课的女孩子比较少。唐墨为甚会喜欢听兵法课呢?”轩辕勃想找唐墨借点儿钱,就指着她身边的座位问道:“这个点位,是虚还是实?”
唐墨闻言一呆,旋即领悟,抱歉摇头,笑道:“此乃兵家必争之地,早有孤竹国王子布兵于此,轩辕君也要争夺麽?”
轩辕勃只好另择位置。功夫不大,亡国奴孤竹笑满面春风地走进兵法课室,径直坐在唐墨身边。两人磕着瓜籽,有说有笑。
轩辕勃看在眼里,怅然若失。他想开口借钱,数次走到身边,却未能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