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以刀代笔
半个小时后，雨打在集装箱房的声音变小了。
林衍初往窗外看了一眼，天空的云层渐渐散去，天色开始变亮。
雨确实停了不少。
他摸了摸竹片，感觉差不多了。
“亚晨哥，过来录视频！”
黄亚晨：“来了，来了。”
“唉，下雨天录视频，收音里都夹着雨声，剪辑的时候，要是雨声盖住你的声音，你得重录音啊。”
“可以，不补录声音也没关系，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说不定大家就喜欢这样朦朦胧胧的美。”
林衍初示意黄亚晨不要吐槽了，赶快把摄影机的镜头打开。
黄亚晨：“行！三！二！一！”
他用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衍初把竹片拿在手里颠了颠，他对着镜头说道：“其实，讲究一些的竹刻，竹片要经过几个月的晾晒阴干，还要筛除掉其中有裂有残疵的竹片，留下最完美的。我今天是因为急着用，就不那么讲究了。”
他打量着自己手里这块，不是他自夸，材料选的好，有时候也可以加分。
“不过我手里这块，处理的不错。竹肌干透后，要先用粗砂纸打磨一遍。磨的时候啊，力气稍微大一些，把竹片上所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打磨掉，竹片两侧也要打磨圆滑，免得划手。”
“这个过程，非常磨练一个人的耐心。”
而林衍初，做手艺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林衍初一手按住竹片，一手拿着粗砂纸，砂纸和竹片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黄亚晨从镜头里看林衍初，这就是他很佩服的点，小林好像有用不尽的耐心，去做这些手工艺品。
反思他自己，就不行。
镜头里的林衍初已经磨好了竹片的表面，他把竹片反过来放，继续磨。
“竹片的反面，叫竹黄面，一样需要打磨。粗砂纸打磨一遍后，大家放在灯下看，可以看到这样偏黄一点的条纹就好了，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度。”
时间一点点消散。
林衍初把磨好的竹片托在手里，在镜头前展示了一番。
他继续道：“紧接着，我们要换细砂纸来打磨，打磨时尽量顺着竹子的肌理纹路，细细地磨。”
“这也是一段非常需要耐心的步骤。”
渐渐地，黄亚晨等到都又犯困了，林衍初才把竹片磨好。
他把磨好的竹片举到镜头前展示：“像现在这样子，磨得发光，摸上去顺滑，就可以开始刻字了。”
黄亚晨看到磨好的竹片，眼睛一亮，不由发出一声赞叹：“哇，小林，你磨得好漂亮啊，感觉这样就很好看了。”
他又好奇地问道：“小林，你打算刻什么字呀。”
林衍初淡笑不语，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两把刻刀。
接着说道：“自古便有阴刻与阳刻这两种基本刻制方法。阴刻指的是将笔画显示平面物体之下的立体线条刻出，是将图案或文字刻成凹形，也就是说用阴刻的手法话，我们看到的，是陷下去的字体。”
“而阳刻呢，指的就是图案或者文字在竹片上呈现的是凸起的形状，是把笔画显示平面物体之上的立体线条。”
“嗯……”林衍初沉吟了三秒钟，看向镜头说道：“四大发明四种的活字印刷，就是用的反字阳刻。”
助理大哥此时在镜头外，赶紧问了一句：“所以小林你用的是什么办法？”
“前面一种，阴刻。”
黄亚晨把镜头拉进，此时的林衍初低着头，已经开始刻字了。
“唉，你直接就刻啦，不用先把字临摹上去什么的？”
“嗯，这样随性一些。”
林衍初没有在竹片拓字，也没有在竹片写字，他直接拿刻刀就在竹片上空刻。
他的手艺他很自信，可以说是刀即是笔，以刀代笔，刀刀精准。
林衍初想了想，又说到：“竹片刻字的时候，运刀是要用拇指来推刀。刚入门的朋友们，可以先在竹片上写好了字，这样就只需要在字的笔画的一边刻一刀，反过来在另一边也刻一刀，刀下去的角度基本在45度左右，这两步结合起来，底部呈现的就会是一个锐角形状。”
林衍初想到一个更准确的说法，“也就是V字型。”
黄亚晨：说得很好，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小林，你觉得竹片刻字有什么诀窍的吗？”
林衍初手一顿，他抬起头，看着黄亚晨。
眼神慵懒，语言却精准：“大概就是下刀的时候，一定要快，准，狠。”
“……”
黄亚晨躲在镜头后，没忍住，小声嘀咕一句：“这跟杀猪的诀窍是一样的……”
因为林衍初只需要刻六个字，他手速很快，下刀也毫不犹豫，没一会儿就刻好了。
黄亚晨没忍住凑上去看，正面看还有点反光，还得微微倾斜才能看清上面刻的是——“晚晚专属葡萄”。
“我去，原来是一期狗粮！”
黄亚晨哀嚎：“你们俩真是，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活了！”
林衍初好笑不已，他就知道，黄亚晨看到字肯定是这个反应。
还是不刺激他了。
他跟黄亚晨说：“我已经跟林晚音说过了，她答应帮你去打探一下秦清清的口风。”
“真的？！”黄亚晨惊呼一声：“完了完了，你先别说了，小林！视频录着呢。”
林衍初淡定得很：“你剪辑的时候删掉就好了。”
果然，恋爱使人智商为零。
黄亚晨开心了，突然起了逗人的精神，他说道：“哦，那我就等晚晚姑姑的好消息了！”
林衍初头也不抬：“滚。”
他推了推黄亚晨，“离我远点，拿着刀呢。回去继续录视频，等会儿该吃晚饭了。”
刻完了字，林衍初没有收手，他还打算在上面刻一串葡萄。
黄亚晨“嘿嘿”笑了两声，回到镜头后面。
他调了一下镜头，这下可以从镜头里完美地清晰地看到竹片上的字。
接着他就发现林衍初刻在竹片上的字体跟正楷不一样，很好看，但他又不知道是什么字体。
便开口问道：“小林，伱刻的是什么字体？”
林衍初头也不抬，“是瘦金体。”
瘦金体，哦，不懂。
黄亚晨不再说话，发现在雨声中，看着林衍初认真地刻着葡萄，视觉上也是一种享受。
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衍初的一小串葡萄就刻好了。
他继续说道：“竹片刻字的最后一道工序呢。是上油，要用到的是纯正的橄榄油。”
他收起刻刀，拿出一瓶橄榄油。
黄亚晨看着有点眼熟，问他：“这不会也是你从海德叔家拿上来的吧。”
林衍初默认了。
他也没戴手套，直接用手去涂油。
“我们现在，直接用橄榄油涂满整个竹片，里里外外都要涂满。再稍等上几个小时，橄榄油就会被竹片完全吸收，这样就能使整个竹刻看上去更有质感，重要的是这样做，可以防止它裂开。”
“今天这一期节目就到此为止了，欠大家的砖雕，可能还要继续欠着。”
“我们下一期再见啦～”
林衍初把竹片都抹上橄榄油，刻字和图案在镜头里更明显了一些。
视频的最后，停留在了“晚晚”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