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搞、快、点
三道霜白色的弧形冰刃难辨先后依次释放,呈扇形破开海面,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瞬息掀起如壁如渊的大浪,又顷刻将其冻结凝固。
仅有威力值得称道的斩击,躲避对散兵来说不要太轻易。
然而他微微一顿偏身,瞟见了身后孤零零漂着的船只。
在南柯的视角。
散兵不退反进,顶着迎面而来的巨刃加速撞了上去。
三道冰刃尽数破碎,掀起的狂风巨浪立刻将散兵淹没。
寒气的余波也朝船冲来,船底生生被抬离海面,整条船几乎要侧翻,南柯脚下一滑,没来得及抓紧面前的船舷,朝后摔了下去。
脑袋重重磕在了什么上,她痛得眼前一黑,耳边发嗡,好不容易保持住意识,又被一堆重物毫不留情地撞在了身上。
还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都遭受了和她一样的冲击。
船身保持了几秒摇摇欲坠的危险平衡,又朝海面轰然砸落回去。
南柯像被丢进了滚筒机,身体随着惯性被甩上半空。
她胡乱死死抓住什么,十几秒的天翻地覆之后,船只摇摇晃晃归于平静,只剩战斗激起的急涛骇浪夹杂嘶哑的高喊充斥耳边。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南柯喘了口气,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爬起来,往船边跑。
远处雷云密集,电光和破碎的海冰占据了视野,什么也看不清。
“发生什么事了!”浅濑响抓着弓跑过来。
南柯回头想对她说什么,脑袋一晃,却传来剧烈的晕眩感,险些没站住。
浅濑响手疾眼快扶住她,抽出袖中的手帕撕成两条:“别动!”
南柯的额头正在往下流血,血肉模糊的创口凄惨无比。
“我没事,”南柯抓着她袖子,“国崩在和剑鬼……”
“好了,别说话了,好好待在这里,”浅濑响包好她的伤口,让她靠着船舷坐下,“无须担心,我知道那种机关,定会将国崩好生带回来。”
浅濑响话落,手一撑船舷,沿被冻结的海面一路朝战场奔了出去。
被独自落在后面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南柯极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手心刚刚迸出雷元素,却被从天而降某种更为强劲的热量打灭。
“伤员老老实实待在后方!”突然出现的陌生男性声音沙哑,步伐沉重稳健,带起一抹绯红光亮向浅濑响紧追疾呼,“喂!女人不准靠近战场!”
南柯的视线黏在那一抹红色上,愣住足足三秒,才忽地睁圆。
神之眼!
是火系神之眼!
那是个年轻男人,乌黑卷曲的短发在脑后扎成炸开的一束,身上穿着薄甲,脚程很快,追上一边瞄准剑鬼一边奔走的浅濑响不过几十秒。
浅濑响没有理会来人,国崩正在和剑鬼近身缠斗,身法太快,影响了她的准星。
终于,国崩寻到破绽,徒手拧住了剑鬼的天灵,扣着剑鬼的后脑向下方冰面暴力一砸。
浅濑响的箭矢跟着射出。
灵箭力透臂骨,熄灭了剑鬼抬起的刀刃上附着的强冰,国崩扭身一踢,连着剑鬼的腕部机关和刀一起踹飞。
“这样是不行的!剑鬼之刀被生铁浇铸的锁链捆着,必须斩断才行!”陌生男人越过浅濑响,手在腰间一抹,拔出一把火焰四溢的狭长刀刃,“少年退开,放着我来!”
竟敢用这么嚣张的口气跟他说话?
散兵眉头一拧,将脚下试图反扑的剑鬼狠狠踩进冰层,单手扯起连接剑鬼之刀的锁链,朝那个狂妄的家伙甩去。
男人慌忙举刀格挡,被硬生生击退好几十米,后背撞上被冻实的海浪,反应过来,脚步一转,干净利落地劈断了与剑鬼与所持凶器之间的联系。
“国崩!取出它的机心!”浅濑响再度绷紧弓弦,对准挣扎的剑鬼。
装载着稀世哀冰叙玉的冰蓝机心被掏出胸腔,箭矢飞去,一声脆响,浓郁成烟的冰元素随着玉石破碎而扩散,在散兵体表附上一层洁白的冰霜。
“不赖嘛,巫女阿姨!”男人赞了一句,捏出个火团走向散兵,“少年,快烤一烤!不然会冻伤的!”
浅濑响垂手,终于朝这个陌生人投去视线:“多谢相……”
高大的背影与细碎的卷发映入眼帘,浅濑响的视线蓦然凝固。
“别过来,傻子,”散兵睨过男人腰间的火系神之眼,拍拍身上的冰碴站起来,嫌弃,“你想把冰烤化然后淹死自己吗?”
“我靠,你的手!”男人注意到他另一边肩膀,瞪大眼睛失声。
“……嗯?”散兵被他提醒,侧目,“噢。”
右边的衣袖里空空荡荡,黑色的料子被断臂处渗出的体液润出湿痕,湿搭搭地垂着。
他没有趁手的兵器,为了拦下那三道冰刃,情急之下只好卸下一条胳膊将就用了。
散兵抬脚,拔出陷在冰层里的剑鬼脑袋,从它的利齿间抽出变形的手臂,打量两眼,而后神环一开,向着远处的船只直接飞走。
哀冰叙玉何其珍贵,在至冬国都是执行官才有资格接触的高级能源,却被用来当成了小小战斗机关的核心。
剑鬼还身负雷元素免疫的加护,害他只能近身肉搏,说跟巴尔泽布没关系,他宁肯把自己另一条手也拧下来。
但给区区人偶装上形似“心”的装置……巴尔泽布绝不会做这种事。
想必,是什么人习得了雷电将军制造人偶的技艺所制。
啧,烦心。
散兵敛眸,对上船边一直紧紧望着他的南柯的眼睛,紧皱的眉心顿时展开,落在她面前的船舷,蹲下拍她脑袋。
“怎么样,我可是完美达成了和你的约定,”瞟见她头上不知道哪来的碎布和血迹,他笑意微微一收,很快又挑起嘴角,指尖轻戳了她一下,“不表示表示吗?”
南柯只是看着他胳膊里夹着的凄惨断臂。
嘴唇咬着,动作小心翼翼,卷起散兵另一边衣袖,审视其下凌乱耷拉的莹白导管和折裂的断骨。
都怪她。
明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坚固,近身有可能受伤,也没阻拦他。
断臂成了这个样子,想修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要是修不好的话……
“啊,这是我自己折断的,”散兵及时解释,眉尖微扬,“区区人形自走机关可没能耐伤到我。”
南柯满心自责一滞。
随即转化为包含着怒意的难以置信:“你疯了?万一这只手再也装不回去……”
“所以不表示一下吗?”散兵主旨明确,饶有兴趣瞧着她,一字一句,“搞、快、点。”